眼前是万丈深渊。
离对岸约莫有四五丈的距离,中间是望不到底的黑洞,无数绿幽幽的火焰浮在表面,形成一汪炽热火海。
“这就是魔镜火海。”
染衡带着任翎在边缘站定,“是魔修们最渴望的地方。”
任翎不语,默默地看着数名结丹期魔修大笑着冲入火海内,那绿色的火焰将他们尽数包围在内,劈里啪啦的巨响伴随着格拉格拉的爆裂声音响起,本是人形的身体鼓起大小不一的球状绿瘤,看起来应该是无比的痛苦,但魔修们却乐此不疲,像是在享用盛宴般地狂妄大笑着。
“染衡,让你的女伴也来试试呀……”
夕兰真人忽然从空而降,妖娇地冲染衡送了一抹秋波,冷冷地撇了眼任翎,一个漂亮地跃身飞入火海之中。
火海中的夕兰真人没有像那些男魔修变得丑陋不堪,反而像徜徉在大海里的美人鱼一般悠游来回地游动着,那些绿色火焰在她皮肤上焚烧,泛着幽暗的光。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冷冷地与任翎对视上,充满挑衅,充满嫉恨。
任翎别过眼,对夕兰真人的敌意并不在乎。
“染大人,”旁边传来爽朗的笑声,是一名中年男修,“身边这位娇娘子怕是抵挡不了魔火啊,你打算用什么宝物护她过去?”
染衡负手一笑,“悬丝帕。染某先行一步。”
任翎只见一张银色丝条扭转的方帕从染衡手中射出,变作数尺大小悬浮在他们面前,染衡单手搂住她的腰,轻轻一跃上了悬丝帕。
“悬丝帕?”身后的男修语气带着困惑,“悬丝帕虽说能够挡去魔火的直接焚烧,但却也会大量地吸收魔火精元,那女子不过是凡体,怎能安然无恙?”
一名女魔修步上前来,看着逐渐飞入火海的两人,“金蛇之舞可隔绝魔火,如若染衡施术相互,那女子应该没事。”
热浪一波又一波地从悬丝帕席卷而上,几乎将任翎整个笼罩蒸腾,微微蹙起眉,让她不适的浓烈魔气像是无孔不入地想要钻入她的肌肤,幸好均被红婴环无形地挡住。
“怎么,觉得热吗?”。
染衡清冷的声音拂过热浪飘入耳帘,任翎扭头看向他,那双黑眸里尽是盎然的兴味,似乎期待着什么。
缓慢地勾起唇角,任翎的声音淡得不能在淡,“还可以。”
“哦?”染衡硬生生地将目光从那嘴唇皓齿中挪开,投向前方,“金蛇之舞能够隔绝魔火的魔气与高温,你现在感受到的温度,只不过是魔火温度的百分之一不到,越是靠近魔镜火海中央,温度会越高。”
“如果此刻你尚觉得可以忍受,”染衡浅浅的笑,“那接下来会愈来愈热,不知道任姑娘能够承受的限度在哪里?”
“染大人希望我能承受的限度,到哪里?”任翎接话,目光平淡空远。
有了金蛇之舞和红婴环的隔绝,区区不到百度的温度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害,只是,染衡的话语却让她觉得别有意思。
似乎,他在期待她的痛苦?
染衡眉尾一挑,作为凡人能够忍受的温度他其实早有计算,金蛇之舞能够护住任翎不受真正损伤,但那接近沸腾的温度足以让身为凡人的她受尽焚烧之苦。
本以为能够看见她慌乱失措或是痛苦难当,但她那淡然的应对,状似毫无痛楚的表情,却让他颇为不悦。
伸手捏住任翎细女敕的下巴,逼迫着她与他目光相对,研判地审视着那双盈水大眼,想要从中寻找任何一丝不安情绪,“热火般的盛宴,才刚开始。记得要好好坚持下去,莫要让我失望了。不然的话,我并不介意直接送你下去亲自感受魔火之力。”
任翎直视着染衡,嘴角缓缓地勾起绝美的弧度,漂亮的两朵酒窝在绿光掩映下让人失魂,“染大人费心了。”
两人在半空僵持着,悬丝帕慢慢地飞向魔镜火海中央。
夕兰真人在火海中咬碎银牙地看着这一幕,在她眼里看到的是两人竟然旁若无人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怎能不令她恨入骨髓?
而深渊的这一边,三个王子同样目瞪口呆。
大王子晋介吃惊,“染叔叔真的动心了?”
“当然,金蛇之舞都给任姑姑穿上了的”二王子晋蓟点头。
三王子晋偌摇摇头,“我看未必。若真心爱护,又怎会舍得让那女子深受焚烧之苦?”
任翎一动不动地任由染衡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既不游移亦不闪避,只是淡淡地回望。
确实是越来越热,如果她真是凡人,此刻怕是已有五脏六腑焚裂之感了,温度再高上一些,想必表象毫无异样,内腑却因热度爆裂而亡了罢?
那薄唇的自信弧度,可是将一切都算计得丝毫不差而扬起的?
只可惜,让他失望了。
从悬丝帕下安全地落入地面,任翎静静地站着,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横空冰石长桥,寒气渗人。
“我们魔修注重炼体,”染衡往前走去,“经过魔镜火海的煅炼后,这雪桥正是将吸收的魔火精元凝固的最佳良药。”
“雪桥温度极低,任姑娘既然受得起火焚,应该也能熬得过冰寒罢。”
一踏上雪桥,便有无数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那雪花并不寻常,贴在金蛇之舞上竟象粘住了一般不再滑落。没过多久,任翎就成了小雪人,洁白的下巴在晶莹的雪花中冻得发红,就连卷翘的睫毛上也沾染了白雪。
反观染衡,雪花落在他身上会瞬间消化,也不知道是融解在魔火遗留的热度下,还是被他魔功吸收了。
“染叔叔”
雪桥那边,迎接他们的是三个王子,三张酷似的脸蛋表情不一。
“染大人。”
“染大人。”
任翎不动声色地观察,除了二王子晋蓟之外,大王子和三王子都尊称染衡的官衔,想来晋蓟与染衡关系更好些。
左边的那个定然就是那天她见过的大王子晋介无疑,眼底浅淡的暴戾气息毫无变化。最右边的,应该就是师父说过城府颇深的三王子晋偌了。
“任姑姑,”晋蓟往前一步,伸出手帮任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你还好吧?染叔叔向来不近,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你可别怪他。”
任翎微笑不语,垂头细细将身上雪花拂去,染衡是否懂得怜香惜玉,**什么事?她现在希望的就是顺利度过今晚,好回染府寻师父去。
忽然眼前一暗,暖暖的气息吹拂过额头,痒痒地抬起头,是染衡那似乎带着绵绵情意的面孔。
“这里还有些雪花,我帮你吹掉。”
晋蓟哈哈直笑,“任姑姑,你看染叔叔还是很温柔体贴的嘛,所以,千万别恼了他。”
“蓟儿,栅门就在前面了,”染衡岔开话题,“你还没告诉叔叔这次的面具之夜有何不同?”
晋蓟脸上一亮,献宝般地眨眨眼睛,“染叔叔,这次的点子可是蓟儿想的,绝对让染叔叔猜不出来”
“哦?”染衡不置可否,率先往前走去。
晋介和晋偌留在原地迎接宾客,目送三人往栅门走去。
“大哥,小弟觉得那个女子似曾相识。”晋偌皱起小小眉头,一直望着任翎离去的背影。
晋介摇摇头,“一介凡人女子,不劳我们费心。三弟,连左护来了。”
晋偌闻言转过身,将心底的疑惑压下,笑容满面地随晋介迎上前去。
“如果只是变了装束戴上面具,要认出彼此其实也不难,”晋蓟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的点子,“所以,为了增加晚宴的趣味性,栅门安置了换装术法。所有人经过栅门之后,身上的服饰和面具都会在眨眼间与宴场内的任一人更换,也就是说,谁也认不出谁了”
“性别能换么?”染衡失笑摇头,对晋蓟层出不穷的点子颇为无奈。
“对啊性别应该也能换才更好玩”晋蓟用力一拍脑袋,苦着脸说,“下次一定加进去。”
“你呀,就是淘气。”
晋蓟嘿嘿直笑,“这次晚宴的神秘大礼有两样,一个是塑体珠,另一个是护魂石。都是沈爷爷的新发明,很让人期待。”
“塑体与护魂?”染衡思索着,“修魔之人对神魂的塑造要求不若修道之人高,护魂石倒是不那么引人。塑体珠则相反,体魄乃魔性之根本,越强越好。”
“本来蓟儿也这么说的,”晋蓟边走边道,“不过,沈爷爷说别有用处,待有人取得之后才另行公布。”
“栅门到了。”染衡朝晋蓟点点头,“蓟儿,快回雪桥去吧,染叔叔先进去了。”
晋蓟走后,染衡才转身看向任翎,“怎么办?本想护你一晚,但步入此门之后,怕是你我彼此不识。想要安全离开魔宫,只能祝你好运了。”
任翎蹙眉,听染衡这意思,莫非晚宴还暗含杀机?“我乃凡人,无论换了什么装束,染大人都应能感应才是,不对吗?”。
纵然发现染衡爱看她痛苦的模样,但毕竟未曾真的伤害于她,而且她需得回到染府才行。
面对一无所知的魔宫晚宴,暂寄希望于染衡的保护并不为过。当然,如果他无心相护,她自会另想办法。
“可惜的是,经过栅门之后,所有人身上的魔气都会敛去,”染衡浅笑,终于从任翎语气中感受到一丝淡得不知道是否算求助的意味,“实在是……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