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困境月兑身
褚月浅面上淡淡的笑意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半晌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的口:“世子,若是她平安出来,请你务必照顾好她的余生。”
即墨溪的眉蹙了起来,甚至很不悦很不解:“将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其他男人照拂,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褚月浅对他这样的质问不予回应,只硬声问道:“我何时才能如往常一样下地行走?”
“只要在这里一天,你就一天都不可能。”
“是吗?”。褚月浅一笑:“那我就一直在这里躺着。”
“那正好。”即墨溪将银针一一收回放好,一边系着针带一边含笑:“褚少主大可放心,你人在这里,我更不可能离开,左右这赤水境内只有我一人才能为你施针……”
“世子这是和我较劲么?拿你未来的生死还有你即墨氏的江山霸业和我耗么?”
即墨溪两眼一眯:“褚少主为何不先退一步,你若是回了炎京还有人让我耗么?”
“我若是走了,你也会走,留连月在这里,他虽然不会取了茶夜的命,但茶夜的未来呢谁来护她”
即墨溪倏的站起身来,低声回道:“你走了我也不会走我留在这里,哪怕苍天在我面前崩裂,我也必要看到她的人无论——”他的声音重重的压了下去:“是生是死。”
烛火突然发出一声爆裂之响,瞬间跳动的异常猛烈,半晌后褚月浅语声轻微却坚定无比:“我也一样。”
片刻后,两人之间的谈话再也无法进行下去,两人都想让对方先行离去,自己留在这里便可。谈话虽然进入死角收尾,两人对对方所说的话,却并无任何一点质疑。
褚月浅知道,即墨溪对茶夜必会永不放手,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心甘情愿的甚至恳求他务必要照拂茶夜的余生,因为他早已做了决定,所以才劝即墨溪去做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即墨溪要足够的强大,才能让茶夜的将来平安。
而即墨溪,他对褚月浅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清楚褚月浅古怪的决定,或许是因为两人心系同一人,而他们两人又都是茶夜重视的人,所以即便素无交情往来,也这般明白?
茶夜的生死,影响着褚月浅的决定,褚月浅的决定,必然影响着褚家的命数。即墨溪不想去深想,为什么茶夜活着的话,褚月浅就去娶裴欢馨,更不明白为什么茶夜若是遭遇不测,褚月浅便拒婚,他只知道,褚月浅拒婚的结果,便是褚家的败落,彻底的败落,而褚月浅,必死。
他无法接受褚家败落下去,尽管即墨家要的就是褚家连根拔起,尽管他就是即墨家的人。
茶夜为褚家做了许多,褚家有她付出的心血和掏心掏肺的真诚,他无法承受亲眼看见茶夜那样努力换来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所以,他让褚月浅回炎京,一是治疗调养,二是解决褚家现今的迫境。
即墨溪久久的站在那里,心中渐渐的一片清明,经此一叙,他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那是尤如醍醐灌顶一般的骤然清明,豁然开朗的让他突然之间明白了她,也明白了自己。
——
“抓住我的手”
百里赋站在黑暗之处,唯有半截手臂在淡蓝的光柱下剧烈的抖动着,仿佛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而他隐在暗处的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他一丝的声音都未发出,淡蓝色光柱下,他的手颤抖着做着艰难的动作,打着手势让茶夜快速离去。
“百里赋你可以的抓住我的手”茶夜的声音几乎喊破了喉咙,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竟是从那面全是白雾的光影墙里所发出,唯有半截手臂伸在外面,五指大张着向前伸够着,像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可饶是如此,仍旧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向光影中退去,仿佛那白雾的后面有什么在拉扯着她一般。
淡蓝色的光柱下,两只手在那里发着幽幽的蓝光,一个拼命的向前伸展抓握却次次扑空,另一个不停的向外挥着,颤抖着。
“百里赋你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还算个男人么?我知道你听得见拿出你平日里那股劲来出了这山,我茶夜送你三百美姬”
她的嗓子已彻底嘶哑,身在白雾之中却将外面看得无比清晰,她看得见百里赋的每一个手势,无一不是在驱赶她自行离去。他们二人在发现这白影墙的怪异时,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却在那影墙显现出来中心的浮雕后,一股吸力瞬间便将她吸了进去,然而百里赋却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可百里赋便从那时开始,一个字也无法发出,站在黑暗地界的身体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唯有留在蓝光柱下的那半截手臂可以自行活动,可那颤抖的样子,情况一定十万分的不妙。
那一瞬她不知自己想的是什么,只是条件反射的立即与那股吸力抗衡,然而也只余留半截手臂在外,整个身体仍旧被那股力量吸附着,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只知道百里赋现在很不妙,而且,如果她真的被吸进这影壁里,那便连半个入口都没有了,百里赋如何进得来?
眼看着两只手臂越来越远,茶夜的手臂一点一点的与他拉开距离,电光火石之间,茶夜把心一横,一刀划向自己的腰际,后而反握匕首,深深的握向刀刃,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唇瓣,影壁之内,血淋淋的手狠狠的握着腰间的系绳在自己腰间的刀口上用力的试着鲜血,不消一会儿,鲜血便沾了一大段,她另一手一边向前猛力的伸着,一边运功调息。
手握着绳子,腰间系着绳子,此生第一次,不问原因不问立场不问人格,她这样去救一个人。
体内的鲜血在她的操纵下源源不断的向系绳涌去,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浅绳几个呼吸之间便已被茶夜的鲜血染了尽透,她唇色苍白起来,额间冷汗如豆,闭目调息之间只见绳索在半空中如蛇般扭动了起来高高吊起扯成笔直
那绳子越吊越高越扯越紧,在半空中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绳子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结,血色的绳结在空中发出布帛摩擦的声响,茶夜一点点睁开眼来,艰难的看过去,却发现百里赋竟然未移动一丝一毫,只有那绳子不停的打结成了一个大大的血红的布团,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没有拉近一点。
她流血的手突然大力一握,鲜血再次沿着布绳流去。
百里赋在她对面,身不能动却五识清明,他早已震撼得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的全身,爬满了透明的小蛇,早在两人踏入这洞穴不久,他就已经感觉到有小蛇缠上了他。
虽不知为何这些蛇只缠他而半点都没有靠近茶夜,虽然他恶心腻味恐惧到极点,但还是极力撑着,因为他们二人必须穿过此处。
因为茶夜放弃了退路,选择了和他一起进入这个不知前路是生门还是死门的境地,也因为,这些蛇只是缠上了他而已,而且并没有攻击他,只要两人穿过这个洞穴,就应该不会有事。
或者,自己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如果只是缠而不攻,那么这缠,便不会无碍。然而还是心有侥幸,觉得一定能撑到最后,至少可以将自己一直未说出的事情,亲口说给她听,亲口问个明白。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里的一切,他竟全身不能移动分毫,口不能言,只留着那半截手臂,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有一个念头攻在最前,便是让她离开。
腰间越来越湿濡,他知道那是她的血。
可她有多少血可以任她这般挥霍?
腰间似乎突然轻了许多,细细碎碎的啪啪声在脚下响起,而后是胸,月复,腿,肩……
啪啪的声音听来那般急快,然而百里赋却还嫌不够快,随着茶夜的血在自己的身上浸湿,那些小蛇竟如避天灾一般啪啪的掉地而去,他的身体渐渐活动自如,开始剧烈的抖动,好让那些小蛇快些从自己身上掉落干净。
呯的一声,一道白影突然飞将而来,百里赋重重的砸到了茶夜的身上,两人甚至连句话都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巨大的吸力便将两人席卷进去,天旋地转之间,茶夜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透支晕眩,还是因为这如同漩涡一般的吸力让她这般,只发觉到腰间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揽着她,头被那人用力的摁在那人的胸前,似是想要保护,又似是生怕拥的不够紧,让两人在这无力抵抗的失力下失散。
身体是剥筋抽骨的疼,飓风在耳边呼啸像厉鬼的喘息,这种如同被丢进滚桶洗衣机里翻搅的感觉,让人无法从任何地方着手抵抗,身在半空没有任何支力点,周围由白到黑伸手不见五指,茶夜的意识渐渐混沌起来,她无心他顾百里赋是不是和她的情况一样,脑中只有一个意识,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的命交待了。
不知何时这种仿佛永无止境的旋转吸附终于停止,经过这样的翻搅,只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般,酸疼疲倦的同时,茶夜的意识终于渐渐的醒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