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我来就山
贺统领看着众人苍白的脸色,凝眉深重的把连月拉到了僻静的角落,连月仍在气头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给士兵们带来的压力,贺统领叹了口气,苦口道:“将军,圣旨什么时候到,这件事情你怎么能知道呢?你当着他们的面提这个事情,你不把他们全吓死?”
圣旨什么时候到,这个问题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要是在平时,自然无碍。可他们现在在赤水边境,又与炎京断了联系,别说圣旨什么时候到了,连月是如何知道会有圣旨的?要是放在平时,有旨无旨,都是可以推测的事情,他们现在人在这里,能有什么旨?
贺统领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连月立刻连半点耐心都没有了,顿时长眉一挑,满目的火气与不屑:“这些酒囊饭袋早晚都是个死字,等这事一落定,该死的人死了,他们全都是个陪葬品还指望百里赋死在这里后,他们还能活着出去?”
贺统领连忙捂住连月的口鼻,紧张的四下里看了看,连月皱了眉扒下他的手:“我听着距离的,不该让人知道的事情,我有分寸只是这圣旨我快等不了了那边已经抓了好几个了,再拖下去真怕出漏子……”
连月看着眼前自己的这个亲信因为方才一时情急越矩之举而跪下,上前将他扶了起,沉声道:“贺枫,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一个莽撞不知分寸的人,等会儿我自己上去,你留在这里,暗中看看谁搞小动作,直接找个偏僻的地界把人给办了,别整死,让他生不如死口不能言关起来就行。”
贺枫一怔,刹那间看向连月的目光骤然一惊,眼睛里隐隐有着难以抑制的畏惧之色。
还未等他开口,连月突然双目一缩,望着通往炎京的方向冷冷一笑:“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贺枫冲口而出:“你要做什么?”
连月一哼:“我等不及了我还要被一个圣旨给活活逼出内伤来不成?一会儿有异状的时候,你顺着配合便是”
贺枫一震,一时想不通连月要干什么,直觉告诉他不会是按规矩来的事情,他心思电转脑中一闪,自己未经推敲便开口出声阻止:“将军你要私自拟旨?”
连月看向他的目光很是赞赏,见贺枫反对便笑道:“有何不可?反正我们就算在这里等,也不过是等个假圣旨,还不如在我现在最需要的时候自己拟一个”
贺枫大震:“将军……”
而连月已经唇角勾笑转身绕出这偏僻之地,大步凛然几个连跃,半晌过后人已经运功再次攀上了崖壁,衣袂轻风鼓动张扬,动作行云流水轻盈至极,甚至没了平日在半途休息的过程,一气呵成直奔崖顶。贺枫站在崖下看得失了神,直到那身影再瞧不见才猛然警醒,然而一低头便看见三五个小兵的脑袋凑在了一起,眼神四下里偷偷瞧看鬼祟极了,搬石的速度也极慢走的是没什么人的边路,看那几个的样子,不仅仅是鬼祟,那慢里还透着股慌乱。
贺枫立即眯了眼,悄声唤了自己的亲信过来,两个副手领命而去,贺枫站在原地盯看,只见那三五个小兵走到了偏僻的地方里,刚刚拐过去弯,那两个副手立即追了上去,将那三五人在角落里制了住。
贺枫收了视线,继续向其它各方向打量,看似是在监工,实则却不然。
他眉心微锁面无表情,心中却震撼不已。早听连月暗示过他麾下的军士中有野路子的人,这其实很正常,连月现在在势头上,而且率领的又是墨家军,军中混入他人的内应非常正常,只是查清楚后安置到没份量也没用的位置上就行,这也是茶夜曾经在给莫小竹的信函中提过的建议,贺枫看过信函后很是激赏,的确,查出内应和有问题的人后,最好的处理方法并不是解决掉。
以前他们全都是把人直接秘秘密处死算了事,毕竟留在身边是个大患,而且也对这些内应当真痛恨,自是毫不留情。然而茶夜那一纸信函却一语点醒梦中人,用了茶夜的法子之后,果然消灭不完的内应,立即有了很明显的好转。
内应不死,外面别有用心的人才不会源源不断的派来人手安插进来,然而流出去的消息自然也接触不到军务核心,此招甚妙。
可这一次,连月竟然之前使计不惜放出那样的话来引出他人的暗桩内应,他要做什么,贺枫已隐隐猜到,可是却不禁的在想,若是换作那个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之时,她又当如何?
贺枫不止一次的感叹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一个灵巧女子,针般尖细巧妙入化,然而正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宝珠蒙尘只在世子身边做一个丫鬟?可到了后来,此女子竟然被侯爷盯上,不能为己所用自然留她不得,然而此女竟然几次三番的从侯爷的手掌下逃月兑,至今仍然活得好好的,不仅好,还一跃而上跳到了这个局里,帮褚家力揽乾坤翻覆了百里皇氏的弱势。
他肃手而立,再一次望向了这座大山。
她逃得过人心的拨弄陷害,可面对这自然的绝地,她,能不能再一次从死追她的死神手里逃出生天?
——
即墨溪张口结舌的看着褚老夫人,无法想象褚老夫人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情从炎京赶到这赤水河的,他知道褚家定不会任褚月浅伤成这样还留在这里坐视不理,料想褚老太太定然会想出一个非常的手段让褚月浅不得不回去,可他想过不下数十种可能,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炎京此时这般的情势之下时,褚老太太竟然会现身赤水河。
褚老太太一直沉默不语,坐在塌前细细的听着褚月浅轻微的呼吸,她似乎与这屋内的摆设融为了一体,褚月浅的呼吸是平静的,偶有几下参差不齐的频率,让褚老太太的手心跟着时松时紧。
突然一声脆响,东西掉落的声音,褚老太太望向自己的脚下,看见了一只廉价的黄玉木簪,她弯腰捡了起来,疑惑的拿在手中看了两眼,而后不解的望向了即墨溪。
即墨溪迎上褚老太太探询的目光,自己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黄玉木簪上,半晌后低语道:“这是他送给茶夜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他手里,这几天一直不离手。”他指了指褚月浅从塌上垂下的手,又道:“您还是放回去吧,免得他醒来后找不到再气血攻心。”
褚老太太又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没再说什么,却也没放回褚月浅的手中,依旧如方才那般静静的坐着凝视着自己的孙子,目光无悲无喜,竟只是看着而已。
半晌后即墨溪终于受不了这要命的气氛,他开口问道:“褚老夫人,请恕晚辈多言,请问,您这一路……”
“世子是想问我是如何出得了炎京城门的是吗?”。褚老太太面含淡笑,那优雅从容的样子竟与褚月浅有几分相象:“那请容我这个老太婆先问世子几个问题。”
“您请说。”
褚老夫人笑得有些冷然:“我想请问世子,您问我这个问题时,是以何身份?如果是以即墨家的世子爷身份,那就恕我身为褚家的人,不能相告。如果你是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出于关心而慰问,那我这个老婆子在此感谢你的好意,至于如何出的炎京,我一个老太婆,出个城有什么问题么?”
这言下之意明显的很,就是不告诉你即墨溪缓缓一笑,淡淡一点头算是了了,不再发问。可褚老太太却不饶他,似玩笑似劝导的说道:“即墨溪,你不想看到茶夜的心血全部成为政权更迭下的牺牲品,是不是?”
即墨溪突然一震,却听褚老夫人不理他的反应,又道:“到今天这个地步,您觉得还有谁能让茶夜的心血不会付诸流水?她做过的所有事情,她珍视的所有东西,还有谁,能帮她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
“褚老夫人是想让我保下褚家的家业是吗?”。即墨溪讥诮一笑:“您真不愧是天朝第一女商人。”
“我是打着这个算盘的,可这对世子就一点好处都没有吗?与其让褚家土崩瓦解,成为世子的左膀右臂不是更好么?”
即墨溪面色不动看不出是什么态度,褚老夫人也不急躁,当下里两人再无多言,片刻后听得帐帘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褚老夫人勾起一笑对着帐外道:“准备好了就进来”
帐帘应声掀起,陆续走来几个褚家的护卫,穆清走在头前面色略有凝重,只埋首进内谁也不看,即墨溪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疑惑穆清今天有些反常,而再一看他身后,进来有十几余人,后面的四个竟用担架抬了一个人进来。
即墨溪的目光落定在担架上那个人面容上时立即一震,猛的起身飞身过去,然而还未到担架前便突然收住脚步,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躺着的那个人——让他只看其颜,心都会跟着一缩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