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不要紧,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一脸尴尬的老韩头儿。
“我,我没想那么多啊”老韩头儿面红耳赤,连忙把手收回来,“我就是看到了,随手打算冲一下……在家里习惯了,眼睛里容不得活儿”
“到这边来吧”田蜜伸手一指客厅,“咱们那边聊聊去。”
老韩头儿也不好拒绝,期期艾艾的答应着,慢腾腾的朝客厅挪动,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当他看到技术人员在马桶里取样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坐吧”田蜜率先坐下,笑眯眯的拍了拍沙发,对老韩头儿说。
老韩头儿缓缓坐下去,好像那不是沙发,而是一个大水泡儿,生怕动作大了会做破一样。还没等挨到沙发,他就又噌的站了起来。
“小同志,我……”他一脸为难的看着田蜜,又转脸儿瞧瞧厕所那边,尴尬的搓着双手,“其实,那泡尿,是我留下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听他说这话,田蜜也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问。
“就是上次,上次我来修理水管的时候。肯定是人老了,脑子不够用了,我应该是修理完水管之后,顺便用了一下厕所,然后忘了冲,就走了。”
“你应该是?”陆向东背对着他们站在客厅的窗边,透过挂着薄薄冰凌儿的窗子朝外张望,似乎也看不到什么,恰好在此时听到老韩头儿的这句话,不由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打量着站在沙发旁有些畏手畏脚的房东。
老韩头儿一愣,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就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应该是’。”
“我是粗人,没什么文化你跟我弄那个咬文嚼字儿的,我也掰扯不过你”老韩头儿被陆向东逼问的有些恼火,虽然不敢直接摆脸色给人看,语气上却已经有些变了。
陆向东看了看他,微微一笑:“你们继续。”
说完又转过去,透过迷蒙的玻璃朝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老韩头儿心里不满,嘴上又不好流露,另一方面多少也觉得陆向东的举止有点古怪,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才缓缓的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来。
“韩大爷,听说这房子里的房客,在这儿也住了有快三年了吧?”考虑到老韩头儿被陆向东问的已经有些发毛了,田蜜的态度反而格外随和放松。
这样的态度在老韩头儿这里果然受用,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冲田蜜一点头:“可不是么这都是一晃眼的事儿你要不说我都没察觉,再过几个月就住够三年了”
“平时和他们熟么?”
“熟倒是谈不上,我这个岁数的老头儿,和人家年纪轻轻的小两口能有多熟,反正我仨月来收一次房租,平时他们不说有什么需要我来处理的,我也不过来,岁数儿大了,爬一次七楼,回家得躺下哼哼半天。”
老韩头儿的说法显然有着很大程度的夸张成分,尤其是见识到他刚才从楼下冲上来时的状态,田蜜充分相信,他虽然老了,但也绝对属于老当益壮型的。
“平时房租都是谁交啊?”田蜜很随意的问。
“每次都是小窦儿交”老韩头儿看田蜜愣了一下,忙说,“小窦儿就是小朱儿的对象叫窦秋明。”
“韩大爷住的远么?”
“远倒是不远,我住那边的旧校区,”老韩头儿抬起胳膊随手一比划,“走着走也就十五分钟。”
“那之前是他们去你那里交房钱,还是你过来拿?”
“那肯定是我过来拿呀现在这些人,你不上门要,根本没人主动交”
“平时你过来,感觉这小两口怎么样?”
“挺好的啊,俩人都属于比较稳当的类型,不像有一些小年轻那样疯疯闹闹的,我觉得还挺好,要不然也不会三年了都没怎么涨过他们的房租。”老韩头儿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理解偏了,“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小两口儿之间怎么样啊?要是你问这个的话,那我得说,这小两口还真是不错,俩人说话斯斯文文的,相互之间也特别客气。”
“客气?”田蜜对老韩头儿的用词皱了皱眉。
“啊,对啊,反正不像一些大老粗,大呼小叫的,什么时候都轻声细语,笑模笑样的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对相敬如宾”
“前两天你来修水管?”田蜜忽然把话题绕了回去。
老韩头儿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她在问什么,连忙点头,答应着:“啊,对,是这么回事儿。”
“你来的时候见到朱娜或者窦秋明在家么?”
“那倒没有,小窦儿好像早就走了,他走那天我在外面溜达,正好看到他那这个大皮箱,我还以为他们打算搬家,没提前通知我呢,就过去问问,然后他跟我说不搬,是要回家过年。”老韩头儿砸吧砸吧嘴儿,“那大箱子,真跟要搬家一样,换了谁都得想错了这小子回家过年,肯定没少办年货儿。”
田蜜没吭声,心里已经打算好,等和老韩头儿聊完,就去检查朱娜和窦秋明家里的衣橱。
“那你过来的时候,他们谁在家?”她又问。
“没人在,我自己拿备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来之前有打电话联系过朱娜或者窦秋明么?”
“没有,”老韩头儿说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改口替自己解释,“是这么回事,我打了电话,但是联系不到朱娜,窦秋明那边我倒是打通了,他说人已经回了外地老家,让我要么问朱娜,要么就自己随便好了。我也知道这种事最好家里留人,但是漏水不能等,不然我不介意,楼下也受不了。”
田蜜不着痕迹的朝一旁的安长埔使了个眼色,安长埔心领神会,转身离开了。
“也就是说,你来修水管的时候,这里的两个住户,窦秋明知道你要来,但是人不在本地,而朱娜你压根儿就没有成功联络到她,是这样的吧?”田蜜确认了一遍。
老韩头儿点点头,不忘替自己辩解:“以前都是这样的,如果他们什么东西坏了需要我来修,我都是用备用钥匙自己来,或者带着修理工师傅来,他们在家就刚好,不在家也不会特意回来等我。”
“你来修理水管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屋里面有什么反常情况?”
“没有,和现在一样,整整齐齐的。”老韩头儿回答的很快,随即问道,“朱娜是怎么死的?这姑娘还那么年轻,真是作孽”
“具体死因还在调查,”田蜜朝门口看,安长埔正从门外走进来,“怎么样?”
安长埔板着脸,快步走到客厅中央,双臂交叠在胸前,眼睛直视着坐在沙发边上的老韩头儿:“你刚才是不是说前两天你来这里修过水管?”
“是啊。”老韩头儿有些戒备的看着安长埔。
“我刚才去楼下问过了,邻居反映说,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半年之内,这个房子都没有任何水管渗漏问题。”安长埔冲老韩头儿扬起下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释?”
老韩头儿听了他的话,顿时面如土色,眼睛转向墙角,又垂下眼皮,看着自己套上鞋套的脚尖不说话。
田蜜也不开口,和安长埔都安静的看着老韩头儿,连一直在窗边不知张望什么的陆向东也回过身来,朝这边看。
半天过去了,老韩头儿还是一声不吭。
“算了,一会儿跟我们回公安局去一趟吧”田蜜放弃了,她不想把时间都耗在这上头,公安局那边报案人的笔录都还没做呢。
老韩头儿好像被人抽走了魂儿一样,木头人一样的坐着。
另一方面,指纹的提取和证据采集也都已经接近尾声,安长埔留在客厅里守着老韩头儿,田蜜又回到卫生间。
刚才她看到卫生间的梳妆镜前放着几样化妆品,怕被遗漏了,这会儿过去一看,已经被细心的同事收了起来。
不过,这一看,还真被她发现了一样差一点被漏掉的东西。
“还有这瓶胭脂水,也得带回去”她小心的从洗脸池下方的抽屉里拿起一小瓶玫瑰色的液体。
“那个是什么?”男警察对化妆品不大熟悉。“胭脂水?抹脸的?”
“嗯,但也可以涂嘴唇”田蜜想起王纯之前提到的,死者朱娜嘴唇上残留的艳红色,质感不似唇膏,所以在看到这瓶用剩一半的胭脂水时,她立刻联想了过去。
随后,他们带着依旧沉默不语的老韩头儿回到公安局,并且替他做了指纹采集。
采集完指纹,老韩头儿显得更加沮丧了,一脸的挣扎,终于在忍了又忍之后,开口对田蜜说:“我……其实有苦衷的……我那天去那个房子,却是不是为了修水管……”
“现在打算坦白说清楚了么?之前为什么撒谎?”田蜜也板起面孔。
老韩头儿扫一眼重案组的环境,拘束的说:“这事儿实在是难以启齿,所以我一开始没说,但是现在我都被带这里来了,再不说,也早晚得被问出来。”
“其实……”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旧可见情绪的挣扎,“我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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