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分别没多久,就开始想我了呀。”二层阁楼上,赵子宣抱着双臂横亘于胸前,似笑非笑地瞅着正从楼梯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傅清玉。
傅清玉的心里透着淡淡的悲伤,她对赵子宣展颜一笑:“嗯,想你了。”
昨天她想了一夜,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无论事实真相是否如此,赵子宣作为忠靖侯府的二公子,他都有权知道他最关心的大哥,赵世子的事情。而且,从赵子宣所描述的赵世子近段时间的反常行为,傅清玉猜想,或许赵世子已经隐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关于这个身世之谜,傅清玉特地多问了几次傅大*,女乃。傅大*,女乃说,这件事情是一个外邦之人提供的情况。想那川陕总督,一个朝廷要员,当然不可能亲赴突厥之地去探听消息,而且这样的消息,以川陕总督的能力,也不一定打探得到。
再者,傅大*,女乃既然是前来求助于她的,欺骗与隐瞒又有什么必要呢?
所以,傅清玉从心里面已经认定,傅大*,女乃所说的事实,十有八九是真的。
既然认定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傅清玉便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要走的路。
原本,她是打算与赵子宣一起远走高飞的,但前提是赵子宣必须心无旁鹭地跟她走。试想,一个心无法离开的人,即使人跟她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而且,她也无法那么自私,让赵子宣背上个不忠不孝的罪名跟她走,特别当她知道这个时代特别看重这个的时候。
如果赵世子能够支撑起忠靖侯府的话,赵子宣大可心安理得地跟她一起远走。现在的问题是,从种种迹象看来,这一次川陕总督为给自己胞弟报仇的决心如此之大,手段如此狠厉,想必那一方已经布置周全,赵世子稍有不慎,便会性命堪忧。
在这样的情况下,更需要兄弟同心。在这种情况下,赵子宣又怎能够月兑身而退?
傅清玉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只怕是她最后一次见赵子宣了。
她不禁有些惆怅,接下来的路,还得自己一个人走。
赵子宣有些疑惑地望着傅清玉,他知道她一向是一个心敛的人,即使喜欢他,也在心里喜欢着,很少在嘴里说出来。而今天,怎么那么直接起来了?
“怎么,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傅清玉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忙勉强展颜一笑,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赵子宣走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我只是……”他笑了一下,“我只是很奇怪你会说这样的话。”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他,她一直都这样吝于说出这样的话吗?如果早知道快乐的日子如此短暂的话,她就应该每天都说给他听,这样才不会留有遗憾。
“转风了,天气越来越有秋天的模样。”他看了她一眼,有些心疼道,“天时变了,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裳?还有,这手怎么凉浸浸的……”他摇了摇头,拉着她朝里屋走去,免得再在这风口吹风。
进了里屋,赵子宣放开她,取过自己的斗蓬,给她披上,叮嘱道:“待会回去以后,煮碗热热的姜汤喝下去,发发汗,散散寒气,看你穿得这么单薄,手又这么凉,会得风寒的。”
“好。”傅清玉抚模着身上披着的柔软异常的水貂皮斗蓬,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件斗蓬,还留有他的体温,很温暖。
“你今天怎么了?”赵子宣察觉出她的异常,看她淡淡忧愁笼罩在眉梢之上,不由关切地问道:“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傅清玉抬头看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子宣,你大哥……还好吧?”
“不太好。”赵子宣摇摇头。
傅清玉心中惊跳了一下,叹了口气,把傅大*,女乃给她的封信取了出来,递给赵子宣:“你先看看这封信。”
赵子宣的目光落在了摊开的信笺上,沉默了下来。
傅清玉看了一下他,转头去看窗外满树金黄色叶子的公孙树,慢慢道:“子宣,你留下来。赵世子把一些政务交由你处理,就有了打算让你接替他的意思。如今情势危急,如果你大哥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怎么能够一甩袖子,一走了之?”
她顿了一下,心痛的感觉慢慢升了上来:“子宣,你留下吧,留下来跟我七妹妹成亲,别违背了皇上的旨意。还有,协助好你大哥,保护好你大哥的安全,照顾好忠靖侯爷与三公主……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古训……”
眼中有水珠落了下来,傅清玉拼命在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自己不能太自私,对不对?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让一个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背着被世人唾骂的压力,去伤生他养他的父母双亲的心,去伤害最疼他爱他的大哥的心,这并不是她所乐见的。
“清玉,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赵子宣从背后走上前来,紧紧地抱住她,哑着声音道,“不是说好一生一世不分开,不离不弃的吗?”。
“可是……”傅清玉心中一痛,一滴晶莹的泪珠便滴落在赵子宣的手上。
这一颗泪珠灼痛了赵子宣,他大惊,用力扳过傅清玉:“丫头,你哭了?”
傅清玉的泪水无法抑止,为这种伤感的离别场面,为这种心痛得无法抑制的感觉。
“丫头,没事的,我不是说了,不会离开你的身边吗?”。赵子宣一下子慌乱起来,对于傅清玉的眼泪,他全无毫防御能力,在傅清玉流下第一滴眼泪的时候,他的意志便全面坍塌。
他尝试用袖子去替她擦泪水,她却越发哭得厉害起来。他索性拉过她,把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胸膛,紧紧拥住她,无限心痛道:“丫头,你就哭吧,尽情地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过了好一会,傅清玉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到他胸前的衣襟一片被泪水浸湿的痕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他,深深呼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了。”
“来,坐下来。”赵子宣拉她坐下,抬起头来,替她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一丝一线抚平,挽好:“丫头,我们不是说过吗?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分开。你要走,我当然要跟着你一块走。至于这封信……”他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那封信,“这封信只不过是某个人的一面之辞,事情是真还是假,谁也不知道。我在王府里住了那么久,从来就没有听到过有这么一回事,说我大哥不是我母亲的亲生儿子……”
他轻笑了起来:“这或许是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凭空捏造出来的吧?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在王府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回事?再说了,我娘对我大哥也十分好啊,事无巨细,那份感情绝不可能装得出来吧?何况,我娘那么疼我,如果大哥不是我娘亲生的话,我娘舍得把世子的位子给他吗?要知道这侯爷之位可是世袭的,谁做了世子的话,谁就是忠靖侯府未来的爵爷……我娘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傅清玉抬起头来看住赵子宣,这一点,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丫头,你别想太多。这封书信,你说是傅大*,女乃给你的,傅大*,女乃……是傅大公子的正室,是你府上傅大夫人的儿媳妇吧?”赵子宣分析道,“虽然你觉得傅大*,女乃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做出其他一些什么事情来。但是你不要忘了,这大*女乃的心能不向着傅大夫人吗?如果这是一条傅大夫人早就设下的陷阱的话,只待我们朝里钻的话,那我们岂不就上当了?所以,这别人所说的话,如若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我们都不能全信。”
傅清玉低下头去。她知道赵子宣是在安慰她,才故意那样说的。其实,傅大*女乃虽说是傅大夫人的儿媳妇,但与傅大公子是一样的,都是正直坦诚的人。要不然的话,她不会一心一意地跟了傅大公子,也不会为了家里背负的巨债,省吃俭用,为了就是挤下些银子替家里还债……而且,如果傅大公子夫妇不是同一条心的话,傅大公子也不会向同僚们借了十万两银子的款项,替傅大*女乃家里还债。
而且,傅清玉也从赵子宣的话听出一些他的心中所想。赵子宣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一件事情没有经过调查,他绝不会一口就否决了。如今却作出这样仓促草率的判断……或许他的心里面,也信了几分了吧?只是不忍心看到自己担忧的样子,才故意那样说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子宣,傅大*女乃告诉我,贺夫人曾跟她提过好几次忠靖侯府的赏桂大会,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我想,赏桂大会那一天应该会有事情发生吧?”
心下却更忧伤起来,赏桂大会……本来是他们约定逃亡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