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傅二公子冷冷道。
傅清玉看着他,他的目光扫射过来,锐利通透,似乎能看穿人的内心。她的内心不由一惊,难道,她之前所做的谋划全被面前这位傅二公子窥探到了?
那个关于做陪嫁,以摆月兑他们掌控的事情。
果然,停滞了好一会,傅二公子开口了,唇边噙着冷笑:“我堂堂尚书府的六小姐,居然去给别人做陪嫁丫头,亏你还真做得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们傅家颜面何存?还不被全京城的人传为笑柄?”
傅清玉气极而笑:“我的好哥哥,你对我不问不闻了十多年,怎么这会子居然开始关心起我来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何需你来插手?再说了,我就喜欢做陪嫁……”这话不能说这么说,谁喜欢平白无故去做陪嫁丫头,与另一个女人共享一夫啊?傅清玉收住口,想到自己无奈出此下策,还不是面前这位与她同父异母的二公子逼的想到这,不由恨恨地瞪他一眼。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此时的傅二公子完全是一个兄长的口吻,“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六妹妹,我母亲临去的时候也嘱咐过我,务必要找你找到。长兄如父,我怎么就插不得手了?”
傅清玉瞪着他,她觉得这世上脸皮最厚的人,她总算见着了。十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形如陌路。如今找着她,也不过拿她当作对付傅府大夫人的棋子罢了,却还在这里堂冕堂皇谈论什么兄妹之情
傅二公子也在看着她,他觉得他的这位六妹妹真的变了,会利用他提供的机会来反击他。本以为设计安排她进入昔日太子太傅曹大人的府里,至少可以改头换面,把她改造成一个大家闺秀,没想到却被她钻了空子,差点坏了他的计划。幸好他从林丰之的禀报中听出端倪,否则的话,他这三年算是白等了。
他冷冷警告她:“你心里面最好什么都别想,收起你心里面那些小九九,乖乖地按照我的话去做。至于你的要求,事成之后我会遵守诺言,放你自由,绝不会再管你。”
傅二公子重提往昔的条件,傅清玉不由又想到曹可莹,她咬着嘴唇,脸色也冷了下来:“难道傅二公子为了达到目的,就是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的吗?。”
“那是一个意外。”傅二公子的脸色黯了一黯,声音有些低沉。
“那二公子的这种意外,想必是数不胜数了吧?。”傅清玉反讥道,她接受不了傅二公子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况且像他这般凌厉冷酷的作风,又怎么会只此一件呢?
“我说只是一个意外,就仅此一次。我堂堂七尺男儿,何需欺骗你一个姑娘家?”傅二公子冷声道。
“好吧,就当那一个意外,一个沉重得无法负荷的意外。”傅清玉吐了一口气,“那为什么是曹可莹呢?你要对付我的方法,有很多种,干嘛一定要拿曹家这桩婚事作赌注?”
她不相信傅家二公子已经被她逼得穷途末路。
“你以为我不向大夫人透露风声,事情就会有不一样吗?。”傅二公子走近几步,俯子,看住她的眼睛,沉声道:“你不要想得太天真。大夫人这些年在谋划什么,你应该清楚。她甚至不惜利用她的亲生儿子的婚姻,为了她的大女儿搭桥。虽说桥没搭成,傅府无法与忠靖侯府结成姻亲,但她与侯爵夫人的关系却大大密切起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退一步而言,即使我不把消息透露给大夫人,以她广泛的人脉,以她这几年的经营,你会认为她打探不到消息吗?别忘了,她现在与当今皇上的亲皇姐,忠靖侯爵夫人走得很近”
傅清玉默然,她相信傅大夫人的手段。虽然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是谭家悔了婚,但其中的内幕,又有几个知道呢?
傅二公子继续道:“虽然傅大小姐前几年闹出一些事情,闺誉受损,但过了这些年,事情已经淡化了,何况,事实的真相已经查明,忠靖侯爵夫人反而对傅大小姐疼爱有加,笑谈中也时常提及会为傅大小姐谋一桩好的婚事。”
他冷哼一声,“如此大好机会,大夫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去?换句话说,莫说这桩婚事是在谭家封侯之前提议的,即使在封侯之后,只要忠靖侯爵夫人点头同意帮忙,北承侯与别家姑娘的亲事,一样做不得数。”
傅清玉心下默然。这世上有些人,像傅大夫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而有些人,就好像忠靖侯爵夫人,无须费什么周折,她只需在她那个当皇上的亲弟弟面前,或是在皇太后面前,夸哪个府上的公子是如何如何的一表人才,哪个府上的小姐是如何如何的贤惠,再让皇上赐婚,或是让皇太后出头,请皇上赐婚。那么,一桩众人眼中的美满婚姻便形成了。
只要圣命一下,那些什么自小订下的女圭女圭亲,也就被击溃得烟消云散了。
傅清玉甩甩头,她讨厌这种连皇上都参与在内的包办婚姻。
“所以,不管你想改变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谁叫大夫人与我的大妹妹同时看上了那个出众的北承侯呢?”
傅清玉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是,大夫人看中的是谭家的侯爷爵位,而傅大小姐看中的是谭靖宇这个人。
傅二公子看看傅清玉,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居然在争夺同一个男人,不由有些嘀笑皆非:“所以,我只不过,推波助澜了一下。”
傅清玉死死地瞪着他。说得这么轻松,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这么“推一下”,推走的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过千次万次了?”傅二公子笑道。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傅清玉紧盯着他,眼中怒火正炽:“我三年前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疯子,三年后再见你,你还是一个疯子”
“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傅二公子并不否认,站起来转身离去。
傅清玉死死盯着旁边的许多大石头,她真想像三年前那样,拿起一块大石头朝他狠狠地砸过去。
傅二公子走得不徐不急,仿佛在专门让她砸石头似的。
但是,她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冲动的小姑娘了。
傅清玉深呼吸,尽量平缓语气,叫道:“二公子,三年的等待你不觉得有些太长些吗?或者你还要继续等下去?”
傅二公子满意地转过头来,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现在,他与这位六妹妹,为了同一目的,终于结成同盟。
走到山脚的时候,傅清玉看到在水边村村口站着的腊梅。腊梅一见她,忙跑过来,说道:“清玉姑娘,我刚到你家找你,没找着你,他们说你上了光华寺,没想到在村口碰上了。”
傅清玉淡淡笑道:“有事吗?。”自曹可莹去了以后,她就不再到曹府去了,一则去了干什么呢,二则也不想曹老爷与曹夫人见了她,触情伤情,想起自己过世的女儿来。
如今,曹老爷与曹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随着腊梅,傅清玉跨进了曹府大门。十天没来,她不敢相信曹府变成了如此一副破败的样子。昔日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均呈现出枯黄,地上落叶片片,房梁处依稀可见蜘蛛织就的网。整府曹府静悄悄,管家,一干丫头婆子均不见人影。
见傅清玉面带疑惑,腊梅解释道:“老爷祖籍通州,这些年来,为了给小姐治病,老爷与夫人一直留在京城。如今,小姐去了……”腊梅说着又要哭,傅清玉忙拍手拍拍她的后背。
腊梅缓了口气,看看傅清玉,继续道:“夫人说,如今小姐去了,再留无益,所以想与老爷一起回转通州。这个宅子也不留了,曹管家,还有一些丫头婆子全都遣散出府去了。夫人说,你的房间还没有收拾,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没有动过,就等你过来收拾。”
傅清玉深深叹了口气,也对,卖掉也好。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她的房间只是在曹府陪读时,中午暂时歇息的场所,并没有放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些游记,从薛大娘那里借来的一些医书,几枝纱花几枚簪子,剩下的就是一些瓶瓶罐罐了。
她把书本收好,再拿过一个花绷子,取下绣了一半图案的绸布,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全撸在一起,包了起来,打成一个包裹的样子。
“腊梅,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傅清玉落寞地问道。
“夫人让我自己选。”腊梅低头用帕子拭眼睛,“我自小就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来,小姐一直对我极好,所以,我想过了,跟书琴一起,随老爷夫人回通州去。夫人把府里所有人都遣散了,身边也应该有人照顾。”
傅清玉点点头,真是一个忠仆。她把包裹连同簪子放到腊梅的手上,想了想,再把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腊梅,如今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把这些东西全典当了吧。那些瓶子,好歹也是玉器,还有这对镯子,也值几个钱。你当了它,当作路上的盘缠,还有日后的索费吧。”
腊梅推辞着不肯要:“清玉姑娘,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傅清玉不容她推辞,想了想,从床底下取出一枚剑来,交到腊梅手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把这个也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