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接着,春兰在门外低声道:“六小姐,七小姐,三姨娘和四姨娘来了。”
傅清玉与傅清敏对望了一眼。三姨娘与四姨娘过来,她们来做什么?
自从各自的女儿出嫁之后,三姨娘与四姨娘也安静了许多,鲜有在府上弄出些风波来,傅府至此也平静了好多。这两个姨娘,尤其是三姨娘,更是吃斋念佛,修身养性,连大门都不迈。如若不是一些非得她出席的场合,基本见不到她的身影。
如今,这位几乎与世隔绝的三姨娘居然来了,而且还是与四姨娘一道来的。居然还是亲自上门,这实在令人讶异。
傅清玉朝傅清敏示意:“我们去看看吧,这两位姨娘,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正厅里,三姨娘与四姨娘焦灼不安地坐着,见到傅清玉与傅清敏出来了,眼中不由闪着求救的神。四姨娘赶上前一步,迎了上来,抓住傅清玉的手道:“六小姐,你可要帮帮我家菲儿啊。”
菲儿?傅清玉马上明白四姨娘所指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傅府的三小姐傅清菲。
傅清玉有些讶然地看着四姨娘:“四姨娘所说的可是三姐姐?我记得三姐姐远在外地,这远水怎么救得了近火,我又如何能够帮得到她?再说了,我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这帮忙的事情,又从何说起呢?”
“六小姐,只要你答应的话,就一定能够帮得上忙的。”四姨娘失却了平日的稳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傅清玉,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六小姐,你就看到菲儿与你是姐妹的份上,帮帮她吧。”
傅清玉一看这情形,推月兑是不可能的了,再说,四姨娘亲自到七小姐的住所找寻自己,想必是十分紧要的事情,不然的话,四姨娘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不过,在傅府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而且,她听府里的人说过,一直以来,三姨娘四姨娘与大夫人都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这两位姨娘也算是她的同盟。
傅清玉微笑道:“两位姨娘,先坐下吧,有话慢慢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的。”
三姨娘与四姨娘方才重新落了座,七小姐傅清敏又让春兰上了茶。
四姨娘看看四周,欲言又止。傅清敏会意,挥了一下手,春兰马上把屋子里的丫头全部遣了出去,自己与春芳依旧在门外守着。
四姨娘这才定下心来,定定神:“六小姐,你可千万得帮帮菲儿,不然的话,她可就活不下去了。”
傅清玉忙道:“四姨娘,你先喝口茶,慢慢说。”
四姨娘看看傅清玉,似乎从后者的脸上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才稍微安了一下心,呷了口茶道:“你那个三姐姐,虽然你素未谋面,但是姐妹的情份是在的,她也经常惦记着你,在你进府的时候还托人带了一对玉镯子给你,你可曾还记得?”
傅清玉点点头;“四姨娘,我记得。”
那是她入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忽然有一天,有人托人送了一对玉镯子给她,虽然并不是特别名贵,但人礼轻情义重,特别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能送给她东西,那位三姐姐想必也是十分会做人的。
她也曾听傅府里的人说起过,傅三小姐傅清菲长得十分漂亮,而且长袖善舞,嘴巴也甜,左右逢源的,很受老爷的喜爱。至于后来怎么会嫁到了外地,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没落的士族,倒有一番很大的缘故。当时,幸好四姨娘去求了老爷,才让自己的女儿逃过了傅大夫的安排。不然的话,单凭大夫人一手遮天,还指不定嫁给那些又丑又老的糟老头子呢。
较之四姨娘,三姨娘的女儿二小姐傅清婵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虽说嫁个豪门,但对方是个狠角,兼之如命,把一个温婉如水,青春年少的二小姐糟蹋得面黄肌瘦,憔悴苍老得如同三十多岁的老妇一般。
从这些陈年往事上,傅清玉终于看清傅大夫的狠厉,除了自己生的儿女之外,别人生的全都是草芥,不值一文。
如今,见四姨娘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难道,大夫人又对她的女儿下手了吗?
傅清玉对于这位半老徐娘,但依然风韵无限的四姨娘,并没有什么好感。上一次四姨娘不见了一枚贵重的簪子,就闹得满傅府不得安宁的事情,傅清玉还记忆犹新,所以,一直以来,对于这位四姨娘,傅清玉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平日里见了面,只不过打个招呼而已,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所以,这一次,三姨娘四姨娘找上门来,而且指名要找她,还要她无论如何要帮忙,的确令她觉得意外。
四姨娘似乎看出傅清玉在想什么,脸上不由有些尴尬:“六小姐,我之前有些事情做得过火了一些,六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既然四姨娘这么一说,傅清玉也不好再说什么,淡淡笑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难得我入府的时候三姐姐还惦记着我,四姨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六小姐你可知道,你三姐姐嫁的是当地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秀才?”四姨娘看着傅清玉道。
傅清玉点点头:“虽说我与三姐夫素未谋面,但听说是当地有名的一个秀才,县太爷也很赏识他。”
这个事情是傅清玉在进入傅府的时候,从傅二公子给她的信息之中了解到的。三年前,三姨娘、四姨娘与傅大夫人名争暗斗,在一次宫宴之中,设计陷害了傅大小姐,让傅大小姐无缘嫁入忠靖侯府,让傅大夫人吃了暗亏。三年后,傅大夫人伺机报复,在二小姐、三小姐的婚事上,大做文章。令二小姐傅清婵嫁了一个纨绔子弟,而三小姐逃过一劫,嫁给了当地一个小家小户。虽说是小家小户,但三姑爷还是很勤奋读书,也颇有些天份,在当地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秀才,也是此次秋闱中举的热门人选之一。
这一次,四姨娘前来求她帮忙,什么人也不提,单单提了三姑爷,难道,那位小有名气的秀才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果然,四姨娘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你三姐夫,出事了。”
“三姐夫出了什么事情了?”傅清敏问道,“三姐夫不是一直在积极准备着秋闱的考试吗?。”
一提到秋闱考试,四姨娘的眼眶便蓄了泪:“这件事情,坏就坏在那些诗文之上。”
“诗文?”傅清玉沉吟道,“自古文人狂士,言语上难免轻狂放纵一些,但是只要不关乎社稷,不诽议朝政,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四姨娘抬起头来,脸上的愁意更盛,“这件事情坏就坏在诗文上。”她叹了口气,“前几天,你三姐夫与几个秀才一起,到京城的太白酒坊以文会友。不知怎的,居然得罪了钱国舅,那位国舅爷一怒之下,竟然把你三姐夫告到官府,抓进了牢里,说你三姐夫以下犯上,还作些什么诗文,诽议朝政,还要革了他的功名……”
诽议朝政的诗文,那个饭桶一般的钱国舅也懂?傅清玉这回真是觉得讶异了:“四姨娘,三姐夫到底有没有诽议朝政?”
“你三姐夫哪敢啊?”四姨娘惶急道,“你三姐夫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平日里一心埋在书堆里,来往的也不过是一些文人儒士,喝酒论诗文,哪能就牵涉到朝政了?”
傅清敏看看傅清玉:“怎么会是钱国舅?那个钱国舅不是五姐姐未来的夫婿吗?都快成一家人了,怎么反倒告起自家人来了?”
“我看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傅清玉沉吟道,“像钱国舅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居然研究起诗文来了,还能说出三姐夫的诗文里,有诽议朝政之嫌,这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经过傅清玉这么一说,冷静下来的四姨娘也觉得有些可疑:“对呀,我着急得都糊涂了。坊间传闻,钱国舅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怎么看得懂诗文呢?这多半是他诬陷我那贤女婿的。”
“钱国舅不顾亲戚情份,这样公然地把三姐夫抓进牢里,如果说这是大夫人授意的也不无可能。”傅清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四姨娘,“四姨娘,你最近得罪了大夫人了吗?。”
“没,没有啊。”四姨娘言辞有些闪烁,就连三姨娘也有意无意地闪躲着傅清玉的目光。
傅清玉忽然醒悟过来:“三姨娘,四姨娘,最近整个京城都在流传着关于五姐姐的一些闲言碎语,描述得惟妙惟肖的……这些消息,不会是你们二位流出去的吧?。”
三姨娘、四姨娘的神情显得十分尴尬。
“什么那些消息是你们泄露出去的?”傅清敏惊跳起来,“三姨娘,四姨娘,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糊涂啊。”
“其实……其实我们也不过想挫一下大夫人的锐气,让她不至于那么嚣张罢了。”四姨娘嚅嚅道,“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被她害得那么惨,我们两个当娘亲的,总该为女儿出口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