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二公子在城南别院的小亭子里看书看得正入迷的时候,林丰之趿了鞋子“噼噼啪啪”地走了过来,傅二公子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似乎要发作。
林丰之才不管他,反正这打探来的消息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他扬扬手中的纸条,笑眯眯道:“飞鸽传书,先看了再生气也不迟。”
傅二公子放下书本,接过纸条,摊了开来。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傅府张婆子带了两个丫头,驾了马车,已出城门,正朝城郊而去。”
他的紧拧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颌首道:“嗯,不错,终于达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林丰之笑嘻嘻道:“二公子,那只和田玉飘花玉镯子该还我了吧?昨天夜里怡倩苑的花魁小傅姑娘还跟我闹呢,问我把她的镯子给了哪个姑娘了。一个晚上哭哭啼啼的,烦都烦死了。”嘴上虽然说得很烦恼,但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烦恼的神色,反而自得其乐。
傅二公子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皮不痒肉不痛的叫苦连天,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变相在向他要银子罢了。于是把钱袋掏出来,扔给他,揶揄道:“又没钱用了?堂堂的京城京畿卫林大人的大公子,竟也有没钱用的时候”暗喻他花钱如流水,真正一个败家的二世祖。
林丰之欣喜地把钱袋接过来,待听到傅二公子的话语后,马上苦着一张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对我管得有多严……”
傅二公子不理他的诉苦,径自拿起书本看了起来。这个林大公子,还说他爹对他管得有多严,竟敢在他爹的眼皮底下公然出入青楼,喝花酒,公然带青楼的花魁出来。如果换作是他,早就被傅老爷家法惩处了。
“二公子,”林丰之心满意足把鼓鼓的钱袋揣入怀中,想起刚才那件事情出来,“你说,这次你府上的那位,是要接六小姐回去了?”
“唔。”傅二公子应了一声,眼睛仍停留在书本上。
“这下好了,你六妹妹终于回到傅府了,我姑母泉下有知,也安心了。”林丰之显得很高兴,“不过,你府上的那位,会同意吗?。”
“由不得她不同意。不过……”傅二公子放下书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前天把镯子拿给老爷看,并暗示了我那位六妹妹藏身的仙女湖区,昨天没见什么动静,今天倒是马上出动了。按理说也不应这么急……”
傅二公子又拧紧了眉头:“这么冒然就主动把我那六妹妹接回来,这难保傅老爷不会起疑,我府上的那位肯定不会这般明显地自露马脚。如果说她此番去接人,是为了怕我发现,抢了她的头功的话,这于理也说得过去,就怕她会……”
傅二公子豁地站了起来:“丰之,陶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丰之被傅二公子的举动吓了一一大跳,见到二公子的神情严肃起来,也不敢再开玩笑,规规矩矩地答道:“陶家那家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
傅二公子的神情更加严峻起来:“事不宜迟,丰之,你马上去名扬镖局去一趟,拿我的帖子去,找那个姓徐,叫做徐谦的镖师,让他多找几个人手,听我调遣。事后一定重金酬谢。”
林丰之一时之间模不着头脑,愕然地望着傅二公子:“二公子,去找名扬镖局做什么,难道我们要保什么镖吗?。”
“比保镖还重要”傅二公子加重语气,催促道:“快去,待会我再跟你细说。”
林丰之从未见过傅二公子如此严峻的神色,当下不敢拖延,忙又趿了鞋子匆匆忙忙地去了。
傅二公子看看石桌上的书本,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心中划过一丝不安,希望他的那位六妹妹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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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傅清玉便起来了,提了竹篮子,朝水边村最近的山上走去。
自从知道自己要离开的消息之后,她发觉,对于水边村,她心中竟有太多的不舍。
包袱她早就暗中收好,除了拿给曹氏夫妇的二百两银子之外,她还有将近一百两的银子,她全装进了包袱里。进到那样的府第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一些银子傍身的话,那定会寸步难行。
那枚玉佩……一想到那块蝶形紫色玉石雕刻而成的玉佩,傅清玉的眼前便幻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的面容出来,永远的那般漫不经心的神情,嘴角永远挂着揶揄的笑意,小小年纪总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话里总不忘说:“本公子……”
现在的他,一切都还好吧?不知道在她想起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想到她这个旧时的朋友呢?
金簪换玉佩,这笔交易真是划算,她忽然觉得好笑,这亏本的买卖,那个赵子宣也肯做。
她一直遵守诺言,把那枚玉佩收藏好,如今要走了,她也把它从墙角隐密角落里藏着的罐子里取出来,放在身边做个想念,做为在未来不可预测的日子里,一个支撑她勇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朋友,应该是当她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心中会觉得温暖的那个人,而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当然,还有薛大娘……她今天起得这么早,提了竹篮子上山,就是想为薛大娘采些草药回去,再正式跟她道个别。
半山腰的草丛里,有些轻微的响动。
如今已是春天,四处绿意盎然,野草疯长。在半人高的野草丛中,一个人手中拈了支狗尾巴草,拨开草丛,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傅清玉有些发愕,这样的情景,多么的熟悉。
三年前,也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立在一枝独秀般狗尾巴草前,一双丹凤眼徐徐朝她望了过来。
然后,发生了许多事情,他们成了朋友。
“在想什么?”赵二公子闲闲散散地走到她的面前,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呆滞的模样。初次见她,十足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老虎;再次见她,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失魂猪;如今,第三次见到她,倒成了一只小呆鸡了。
“没有什么。”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反过来问他,“赵公子,你怎么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来了?”她朝他身边看看,“怎么没把你的小跟班带出来?”
“不带,带着碍事。”赵公子向简短道。
傅清玉正觉得奇怪,转眼瞥见半山腰停着的一辆马车,还有马车边上悬着的一枚长剑,不由笑了。
这位赵公子,初次见他的时候,他是一个车夫,如今见到那枚长剑,她知道,他除了会驾马车,还会用剑,那就是一名剑客了。剑客当然喜欢当独行侠,独来独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找人吗?我对这一带很熟,我帮你找。”傅清玉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都差点忘记了,我还欠着你的车钱和饭钱呢。你等着,我马上拿钱还你。”傅清玉说完转身要走。
“哎,别走,我不是来要钱的。”赵公子有些啼笑皆非,敢情他这个堂堂的公子哥在这位姑娘眼里倒成了追债的了,追的还是那不起眼的十几二十文钱
“那你来这里……”傅清玉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真的来找人的吗?。”
“找一个旧时的朋友。”赵公子点点头,望望四周,“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当然,除非山崩,地裂,海啸,否则这里永远就是这个样子。”傅清玉俯子去摘一种叶子吴锯齿状的草药。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懂得这么草药的?你是大夫吗?。”赵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举动。
傅清玉自顾自说道:“我跟薛大娘学的,薛大娘说,我们这一带的水土,最适合生长一种止血去淤的特效草药,叶呈锯齿状,长于涧边,不仅能消肿止痛,不留疤痕,而且还可用来美容……”说到这,傅清玉猛然怔住了,这样的话,三年前她对一个小小少年郎说过。
“止血去淤,嗯,效果不错,的确是特效草药。”赵公子看着她,唇边的笑意突然深了起来。
望着面前的赵公子脸上的笑容,傅清玉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面前的少年公子,有着浓黑的剑眉,有着漂亮的丹凤眼,睫毛很长,覆盖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神情闲散,嘴角透着揶揄。
如果当初的小小少年郎长大以后,应该也是这副样子。
傅清玉心中一动,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赵公子,面前的这位少年公子也姓赵,而且也是排行第二.他说,他来这里找一位旧时的朋友,而且还来过这个地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更令她肯定的是,这位少年公子居然知道这种草药,还说什么这种草药的效果不错……
莫非,面前这位少年公子就是当年的……
赵公子站在坡地上,朝山下望去:“你住水边村吧,我要找一个人,她也住在水边村,是位与你年纪一般大小的姑娘,她叫做傅……”
他还未把话说完,就被傅清玉急急打断:“赵公子,你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了,我不住在水边村,而且住在附近的河谷村里。相邻的村子来往较少,你要找的姑娘,我可能不认识。或者你到村子里问问看。不过,这一带住着的人中没有姓傅的,所以,赵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