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看什么?”暖雪见朱朱一直看军营里,不放心的走过里询问。
突然响起的声音使得朱朱惊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都好了吗?那我们回去吧”顺着暖雪挤眉弄眼的方向,小黑子趴在木桩外使劲的往里面瞧,小白的身影早就不见了,朱朱笑了笑没上去安慰,招呼着众人回去,反正过两天他就会好了,小孩子嘛得不到的才会惦记着。
士兵抱着小白丢进马厩了,白马就乖乖的跟了进去,军师吩咐看马的士兵好好照看着,正要转身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随即惊醒过来“将军。”
年轻将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围着白马转的小白身上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一匹小马?”
“这个…”军师顿了一下才道“是送来的马匹中的,属下看着不错,若是养大了或许可以成为骑兵营中的一员,说是它的血脉不错,是马王的种。”
年轻将军点了点头,并不多问,军师偷偷的抹了把汗,今天就被吓了两回,看他离开才招呼马夫过来“以后它就叫小白,你负责照看了,它…”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军师硬着头皮扭头,神色恭敬的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它叫小白?”军师愣愣的点头,突然发现今天的将军也很奇怪,更奇怪的事,在军中被封为冷面煞的文将军居然笑了,英俊的脸上,那道伤痕似乎开了花,笑起来让人有些消受不起,他说“好名字”然后哈哈的走了,丢下一脸茫然的众人。
马夫看看军师,军师看看天,然后慎重的下结论“今夜恐有雪,马厩里多放点干草。”说完莫名其妙的走了,他没觉得小白好名字,不过将军都觉得好了,他还能说什么?
朱朱他们回去时,已经有人做好吃食,用大口的锅炖着面糊糊,里面放着羊肉,撒上盐,也算是饮食的改善,朱朱交代过,让他们先吃不用等,龙二让人留了食物,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暖雪去端吃的,小黑子闷闷不乐的跟在朱朱身后,田成不在身边小黑子一直跟着朱朱她们睡一个帐篷,这次也不例外。
喝了口水,凉凉的引得一阵寒意,余光瞟见把玩着手里的马鞭的人,朱朱叹了口气,不安慰不行,那么大一个人站在眼前哀声叹气她怎么能够做到视而不见?
“你要是喜欢,等下次去塞外的时给你套一只更漂亮的好不好?”模了模他的头“比小白还漂亮。”
“它会有爹娘吗?把它套住了它的爹娘会伤心的,它也会伤心的,小黑子为什么没有爹娘,朱朱,你说小黑子的爹娘为什么不要小黑子,为什么呀?”原来他不是因为得不到小白而伤心,他是一个缺少爱的孩子,朱朱以为她能弥补,能够替代,现在才知道,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替代的。
朱朱一时噎住,心里酸酸的,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为什么不要他“小黑子当然有爹娘啊不然小黑子和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要是那样就好了,就能保护朱朱,保护大家,可是小黑子不是。”一脸失望,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朱朱觉得失败,复又安慰道“等你长大了就能保护我们了,是不是这样啊”见暖雪端着吃食进来,松了口气道“好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啊你要多吃点才能长得更快,更强壮知道吗?”。话音刚落,一双小手环上了她的腰,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抵在肚子上点了点算是答应,朱朱笑了笑宠溺的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了?暖雪丢来询问的眼神,把吃食放在桌上,整整三碗面糊糊,还有几颗晒干的红枣。
在撒娇。朱朱笑着摇头,无声张嘴,把小黑子按坐在位上,把红枣分了两个给暖雪,其余的全移到小黑子面前,端着碗吹了吹,正要喝粥,脖子上一冷,肩上一沉,绿豆在她肩上蹦来跳去“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一口粥正含在嘴里,听见绿豆急切的叫声,暖雪被烫了一下含在嘴里的糊糊重新吐回碗里,瞪着眼睛看着在朱朱肩上够碗的绿豆,然后镇定了,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粥。
朱朱也想若无其事,可那爪子就是不放过她,只得把碗够得老远,让它够不着,急得绿豆全身炸毛。小黑子看不见绿豆,疑惑的看着朱朱伸长手,碗都快够到他眼前了“太热了,晾一下。”连自己都觉得说不通,暖雪一碗都见底了,一个锅里出来的,不可能差别那么大。
鼻子一哼“骗鬼,一点面糊糊都舍不得,没见过你这么吝啬的人。”反正只要是绿豆没吃上的东西都归功于朱朱小气,她已经习惯了,为了不让小黑子起疑,朱朱端着碗出去,暖雪还不忘把她面前的两颗枣儿塞进她手里,朱朱叹了口气,想对她好都不行,最后还是到了绿豆肚子里。
“没叫你怎么来了,不是修炼去了吗?怎么样,什么时候会天上去吃香的喝辣的?”倒了一小半的面糊糊在唯一的茶杯里,是她顺手拿出来的,两颗枣儿在路上就让它吃了。
朱朱坐在石头上看着夜幕下的边关,除了眼前连绵的帐篷,以后远远的,隐在夜色中的连绵高山,其他的根本看不清。
吃饱喝足后,绿豆打了一个饱嗝,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朱朱踢了踢它觉得冷想要回去,对于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的事一点不介意是骗人的,否则她也不会在它犯懒的时候特地让它不得安生。
“看在你还算有良心的份上,告诉你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那一碗面糊糊朱朱只吃喝了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进了绿豆的肚子。
“什么事?”闻言,神情严肃起来,准备继续踢它的脚也大发慈悲的收了回来,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虽然说是那样说,通常绿豆自动找上门来,准没好事,她主动找上绿豆也没好事。
“嗯…你把那小子的枣儿都给我我就告诉你…”翻了一个白眼,理都不理它朝帐篷走去,四处巡逻的人看见她点了点头从身边走过去,身后绿豆见她不是骗人觉得没意思,也不逗她了,老实道“我说,我说,不就是几颗枣儿吗?小气,那个小鬼有什么好的…好好,他不是小鬼,喂猪猪…你们快点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今晚有人夜袭。”
脚步一顿,震惊的扭头,想起在塞外的情景,心一沉“苍国的人?”马贼没那么大胆,怎么敢在文家军眼前撒野。
“聪明。”一溜烟的追上来,趴在朱朱肩上赞美。
“什么时候?”两国相持了好些日子了,不少人以为停止战争了,怎么会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瞬间明白过来“他们想趁着我们送来马匹的机会,在文家军疏忽的时候夜袭,烧毁粮草。”
咚的一声,绿豆从肩上掉下去,再爬起来,果然不能小看了这个坏丫头,它都没说什么就被她猜得十之八九了,苍国的人确实是这样打算的,而且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就是朱朱他们目前驻扎的地界,这里是高低不平,沟壑纵横,正好躲藏,只是没想到被朱朱他们驻扎了,想要靠近文家军,首先要把他们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所以绿豆才会跑来告密。
“应该是这样吧”话音刚落,头上已经吃了一个爆栗,绿豆无比委屈,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要被打,天理何在,这个人野蛮的女人它诅咒一辈子嫁不出去。
“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应该,可能,或许这些字眼,生死攸关的事可不能有半点疏忽。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若有隐瞒把你剃光光。”绿豆一脸悲苦,想要逃跑却被人踩住了尾巴,它不是壁虎,尾巴不能再次长出来,只得老老实实的倒豆子。
刚巡逻了一半,就看见军师急色匆匆的走来“将军…”躬了躬身,上前一步耳语“有重要情报,唐家朱四来报,说是今夜有人偷袭粮草,请将军做好准备。”
“可有证据。”年轻将军面色一沉,扫了军师一眼。
“朱四就在营帐外,说得振振有词,属下不敢擅自做主。”在苍国的军营里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探子,就算夜袭,也会提前告知,可他们没收到任何情报,而他又害怕耽误了大事,这才冒着被杖责的危险前来通报。况且来人说愿意用他们四十六人命作证。
闻言,只听见风声,军师觉得忐忑,却依然低头敛目,眼前的人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他不敢过多的流露出真实的想法,文颐文将军在这个文家军里就是一个神话,短短几年由一个小教头,毫无身份背景成为如今独当一面,驰骋天下,威震四方的将军。注定不会是一般人。
沉思半响,头上响起了他的声音“把朱四带进军营来好好盘问一番,就在我的营帐,让副将亲自盘问。”丢下这样一句话,文颐让其余的人下去巡逻,扭头回了营帐。
朱朱被两个面无表情的铁甲士兵一左一右领进了营帐,里面除了那个被称为军师的人,还有一个青年将军,年纪在三十左右,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完全附和武夫的形象,一双眼睛盯着朱朱,并不是朱朱想的那种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人。
“你就是朱四?”浑厚如鼓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朱朱连忙收回点点头“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军情。”
“将军明鉴,草民说得句句属实,今夜真有夜袭,草民若有半句戏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朱朱信誓旦旦,她信的是绿豆,心里却忍不住动摇,绿豆啊,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做鬼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
“放心,就算骗小鬼也不会骗你,猪猪啊,你死了我也不好过,我怎么舍得让你红颜薄命。”绿豆趴在朱朱肩上假惺惺的抹泪。
朱朱无语,直接丢了一个白眼过去,却不敢太大动作,白眼看起来变成了死鱼眼,绿豆见了,笑得在朱朱肩上打滚。
就它那得瑟样,要不是顾着有人,她早就不放过它了,暗暗瘪了瘪嘴,直接无视。
“哼就你一条命能够抵得过罪行吗?”。朱朱觉得好像轻微了一点,在这民如草芥的时代,人命确实不算什么,可她却很爱惜,因此绝不谎报军情。
“草民自知人命言微,赔上的也不是草民一条人命,还有营帐外四十五条人命…”以及一条鼠命。头发被狠狠揪了一把,朱朱当做没感觉,继续道“以及唐家一族的荣誉,不敢有半句戏言,将军若不放心,大可派人察看,过了今晚将军就明白,草民句句属实,无半点虚言。”
飞快的看了坐在位上沉思的人,连忙收回视线,不由皱了皱眉,回想起看看看见的那副盔甲有些奇怪。
“若你所说的句句属实,那么你又是从何得知今夜敌军会夜袭,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为的是火烧粮草。”不等朱朱反应过来,哗啦一声,泛着寒光的长剑已经指在鼻端,朱朱怔住,死死的盯着剑端浑身僵硬“你是奸细?”
没有给朱朱任何辩驳的机会,娓娓道“你是敌军的奸细,谎报军情,不,你说的是真的,今夜会有夜袭,却不像你说的那样,为了烧毁粮草,而是消灭整个文家军,你是他们派来扰乱军心的人,好大的胆子,还不快从实招来,你们要做什么,有多少人?军营里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朱朱差点就要拍手赞美,赞美眼前的人想象力比星河系里的星星还丰富,她竟然成了奸细,竟然带着阴谋,好笑,好气,好无力。
眼睛在屏风后面扫了一眼,看着眼前一脸愤愤的人一字一句道“如果将军认为草民是奸细,那么,整个文家军会成为草民的陪葬。文将军认为草民说得可对?”视线重新落回屏风上,朗朗的笑道,最后“文将军”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话音刚落,不只是军师,就连眼前的将军似乎也惊讶了,齐齐看向朱朱,似乎在疑惑她怎么会知道屏风后面有人。
朱朱淡淡的笑着“草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望能够得见文将军真面,古言有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将军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真是假,要杀要剐,不过是将军一句话而已,难道文家军不过是…”浪得虚名朱朱本想他若是继续做缩头乌龟,她是不会就这样妥协的,非得让他不敢见人不可。这也是她强调文将军三个字的原因。
眼前被朱朱一番话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紧的拳头若不是一旁的军师轻咳警告,早就往她脸上招呼了。
朱朱却毫不畏惧,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副将,上阵杀敌英勇无比,却是头脑简单,从他蛮横用剑就知道不是攻于谋略的人,能够带领出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不仅仅需要勇气,还要头脑,显然眼前的人欠缺了一点头脑,谁会用一个家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担保来谎报军情的?
况且,挂在衣架上的铠甲分明不是他这个虎背熊腰的,矮了一截的人能够撑起来的,毫无疑问,她被人当猴耍了。
“朱公子所言确实属实?”低沉冰冷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打断了朱朱的话,一个身影在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如果说那声音能够撞击人心,那样眼前的人,几乎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惊魂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如刷子从他脸上扫过,剑眉入鬓,眉宇英俊清冷,高挺的冰凉,左脸颊上那道已经不太明显,十步之内依然能够看清的伤痕,食指那么长,上唇微薄,下唇略厚,到现在,朱朱才明白,对他,并不是记忆中那么模糊,眼前的人变得立体起来,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眼睛注视着同一弯月亮,就算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几万里的鸿沟,那么深远绵长。
“文…将军。”朱朱突然笑了起来眼里犹带泪花“不是故人,文将军…草民拜见文将军。”弯腰行礼,正儿八经的大礼应该是双膝着地,匍匐在地上,可朱朱做不到,能够行九十度的大礼,已经是她的极限。
朱白,朱白,这就是你说的不便相告,原来她竟然救了一个将军,家户欲晓吗,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曾经被她救起,被她当做傻子对待。
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傻子,真傻,竟然被耍得团团转。
见状,他像是被烫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弯腰行礼的人,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握得死死的,抿着的唇失了血色“你可知道,今夜若风平浪静,你的下场会如何?“似乎从来没见过一般,如同陌生人一般,语气里带着一股无法磨灭的杀意。
“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是生是死还不是将军的一句话。”朱朱的声音也算得上无情无义了。
文颐看了朱朱一眼,继而带着人出去,从她身边走过时,连脚步都未停留半分,朱朱想,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