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田居住的院子,在整个府里的最西方,无论在哪个视角的位置,都可以在傍晚时分清晰的看见落日。我在日落的时候来过一次,至今脑海里依然残留着那漫天的艳霞撒下的温柔光辉,映衬着满院的兰草别致而独特的景色。
而夜晚又是另一番风情,并不明亮的月光之下,院子显得格外的雅致,满院的兰草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夜风轻柔的抚模,无数兰草害羞的弯下腰来,怯懦的摇摆着。勤劳的萤火虫在叶片中持续的奉献着自己弱小的光芒,和着轻柔温婉的月光,写满那数不尽的风情。
在那兰草的尽头,靠近房子窗户的地方,长着院里唯一的一颗高大茂密的树木。这是一颗会开花的树,说不出名,却见大朵大朵鲜红色的绒花几乎遮却绿意,晶莹通透的花瓣仿若吸入了月光般,表面泛着淡淡莹白色的光芒,格外的耀眼夺目,却也诡异异常。
李墨白趴在墙头打量一番,毫不犹豫的拖着我躲入那红情绿意里。然而刚在树枝间落定我便再次的后悔此次夜行,耳边竟然传来了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弱的申吟声与男子略嫌粗哑的呼吸声,如此充满**的气息,周身的空气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我不太相信的望向敞开的窗户里,层层的纱帐之后,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活色而生香。
赵静田果然与常绍有染,我捏紧拳头,愤慨的想着。
我的脸蹬时被染的比西红柿还要红,几乎立刻就准备往树下跳,李墨白却伸出手来扯住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墨白的神色如常,仿若在看着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我很想推开他就跑,可是却见他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而且眉目间隐约的见了戾气。
我正想开口问他怎么回事,李墨白伸手指了指房子的阴暗处。顺目望去,几乎半人高的兰草压低处似乎蹲着一个人影,踏着月色在细细的找寻着什么。那人着素色的衣衫,中等之姿,一双大大的眼睛带着撩人心弦的妩媚风霜气息。
我瞬间倒吸口冷气,那不是赵静田吗?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么,此刻在她房里进行着苟且之事的,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捂住嘴,诧异的看着李墨白。用眼神询问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墨白扬起嘴角,沉吟了几秒,露出堪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般的笑容,伸出手来拉起我欲离开。我忙不迭的站起来,却忽然感觉有什么软绵绵、冰凉凉的东西缠在了另一手上。
所有的毛孔在瞬间张开,全身冷汗直冒,我慌不迭的一边挥手,一边回头看去,只见一条细小绵长的青色小蛇在缠在胳膊上,呲牙咧嘴的对着我吐着它猩红的蛇信子。
片刻时间,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且高分贝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直冲上了云霄,绕梁三日、经久不歇。
“蛇、蛇、蛇啊,啊、啊、啊……!”更加惨绝人寰的尖叫,不顾一切的将小蛇甩掉之后用力的扑进李墨白的怀里,泪水如暴雨般从眼中滑落,身体抖得比筛糠还要厉害,怎么都无法压抑的恐惧如海水般片刻便将我淹没。
“别怕,我在,师父在。”李墨白搂着我,轻飘飘的落在凄凄的兰草中间,紧紧的将我拥在怀里,双手在我背上既轻且柔的抚模着。
周遭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赵静田惊慌失措的站起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我们血色已从她脸上褪尽,连站立都有些勉强。窗户里面更是慌乱,本来交缠在一起的人影迅疾的分开,一人跌跌撞撞的边穿衣服边往外跑。
李墨白眼眸一沉,没有犹疑的扬手一挥,一道气流破空朝着他的穴道而去,那人身法极快的敏捷躲开。似乎已经预料到,李墨白瞬发几枚牛毫般细小的银针,或许是那人太过慌张,银针速度极快的同时击中那人的几处要穴,那人立时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微弱却清晰的啜泣声,伤心欲绝、魂魄俱裂的痛苦,却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压抑着。
我一边与心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搏斗,一边仔细的聆听着身边的情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态的严重。无论是城主府的夫人半夜三更私会外人,还是有男人于夜晚在后院逗留,都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莫怪乎李墨白要隐瞒起来。
然而,因着我的原因,将这见不得人的事情公诸于众。
最先从外面进来的,是一队巡逻的侍卫,由于这是内眷的居所男子不能随意的进入,侍卫队长隔着门高声呼喊着“二夫人。”
赵静田还算镇定,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院门将其打开一条缝,“没事,就是有两只老鼠而已,就不劳陈队长费心了。”
竟然骂我们是老鼠,我气呼呼的微微调头,瞪着赵静田的背影。
“去把少城主与管家叫来。”李墨白沉着的开口,“再将院子围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
那陈队长听到李墨白的声音疑惑的透过门缝往里面看,见到李墨白之后沉着的对身边的人下令,自己亲自跑去传话了。
赵静田知道事情瞒不住,转身面对着李墨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非要这样做?”
“如果不这样,她以后是不是也要过这样的生活?”李墨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我,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答反问,却没有说她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赵静田此刻已经完全的镇定下来,在那葱茏的兰草间蹲下,伸手随意的摆弄着。
“她手上有淤青。”李墨白淡淡的回答着,手一刻不停的在我背上轻抚着。
此时我也已经平静下来,知道自己不小心坏了事,所以赖在李墨白怀里不愿动弹。可是听到李墨白说淤青,我的心猛然一沉,难道屋里的那个人是……?
“那倒是我不小心。”赵静田淡淡的笑,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兰草,彷佛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般。
“纸,是包不住火的。”李墨白伸手在我头上轻抚,声音泠然如风。
“在你来这里的那天,真就应该杀了你。”赵静田巧笑盼兮,满脸生动的表情,好不得意的感觉。
“你得有这个本事。”李墨白笑,回答的坦然。
“怎么回事?”许久未见人影的凌晨施施然的走进来,眼神疲惫,衣着完好整洁,看起来像是尚未入睡。其后跟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便是这城主府的管家。
“让他进来。”李墨白见一着灰白色儒衫的年轻男子在与陈队长争执着什么,出声说道。我在李墨白怀里偷偷的瞄着,估模着这人大概就是管家的儿子凌兰的心上人姜诚了。
姜诚脸上铁青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来,一双眼睛瞪着赵静田都快要喷出火来,像是随时会跳起来掐住她的脖子。
难道,真是这样?我从李墨白的怀里挣月兑出来,撩起裙摆便要往房里跑,李墨白重新将我拉回去,对着我微微的摇头。
我低下头,心里的感觉复杂的我要喘不过气来。一时间,短暂的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见凌兰衣裳不整、发丝凌乱的走了出来,虽然低着头,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明显的感受到了她散发出来的绝望而空荡的气息,仿若整个人的灵魂都已经支离破碎,如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那么的苍白无力。
似乎感觉有人在看着她,凌兰抬起头来,秀气的脸庞红若桃花,带着行鱼水之欢后的荼蘼。她眼神空荡的在众人脸上扫荡一圈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
凌兰再次抬起头看我,空荡若无物的眼眸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我陡然一惊,莫名的战栗起来,只好怔怔的松开了手。
凌兰走的极为缓慢,却再没有人拉住她,就这样子走了出去。
“去追啊。”回过神来,我焦急的对着姜诚喊道。
姜诚一副失魂落魄的感觉,一直盯着凌兰消失的方向,不动也不说话。我急了,跑到他面前恨恨的盯着他,“她现在最需要你的安慰,你在这里傻站着算什么?”
姜诚看了我一眼,偏过头去,却始终没有动弹一步。赵静田忽然狂笑起来,笑的眼泪水直流也不停歇,在安静的空气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我气得直跳脚,指着姜诚的鼻子边开始骂,“你真是个窝囊废,凌兰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人,遇事只会退缩,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男人不是要保护女人的吗?如今她受了委屈,受到了打击,你到底还在这里犹豫着什么?”
姜诚目光炯炯的抬起头来,眼里泪花闪烁不停,声音低哑,似压抑着无数难以承受的痛楚,“你知道什么?”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气急反笑,“可是至少我知道她不是自愿的,是被人强迫。我知道凌兰此刻极为脆弱,也许一时想不开就会上吊自杀,或者投湖自尽。”
说完,我狠狠的刮了依然在狂笑的赵静田一眼。
姜诚的目光里开始出现犹豫之色,望了一眼自己头发花白的父亲,嘴唇噏动,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我真的是要疯了,怒火直往心里窜,火气直往头上冒,开始口不择言,“不就是失个身吗?女人的贞洁在你看来有那么重要吗?别说她只是被人了,就算被人**又如何?那样她就不是凌兰了吗?你就不是姜诚了吗?她就不是喜欢你的凌兰吗?你就不是喜欢她的姜诚吗?你们,就都不再是彼此的唯一了吗?”不跳字。
一连串的问句出口,姜诚都要被我骂傻了,我干脆绕道他的身后用力的一推,“你快去啊,一旦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比起贞洁来说,难道要等她在这个世上消失你才会来懊悔吗?”不跳字。
心里又气又怒,开始觉得没谱,难道姜诚并不爱凌兰?或者,他的爱并不深,所以在此刻打起退堂鼓,所以才不愿意去追她吗?
“去吧!”一直没有开口的老管家叹了口气,看了看凌兰消失的方向,哀叹着开口。
姜诚如获大赦,撒开脚丫子就开始狂奔,彷佛身后有饿狼在赶着他一般。
我总算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见几人都是若有所思的在看着我,才猛然一惊,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惊世骇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