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里,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流转的空气里虽然还带着寒意,阳光的温度却也渐渐的上扬,冬天尚未过去,春天就已经到来了吗?
满园的梨树红若艳霞,一簇一簇的紧挨着,烂漫的盛放,远比姑娘们绣在手帕上的花朵要来得娇艳,即使只是偶尔的落英缤纷,也能让人失了半刻的神去。
这,便是春天了吧?
看着灰色的天空,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自从那天醒来之后,不知不觉的都已经两个月吗?抬起自己的手腕,复又低头看了又看,身体依然矮小,手腕依然瘦弱。
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呢?
不过是在下雨天里赶路被雷声惊吓到而已,醒过来时竟然已经身处另一个莫名的时空了,而且我明明是花开得正艳的待嫁女青年,竟然缩水成一个不足5岁的女童!究竟要如何去接受这完全陌生的时空,如何忘却过去重新开始?且不说这女童根本不受父母待见,单是这幼小无力的身躯要我如何去接受呢?
难道是我的生活过的太过平庸,对社会没有半点多余的贡献,所以老天爷要我重来一次吗?那至少,也先跟我打声招呼,让我有些心理准备不是?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的期待,都在看见自己依然瘦弱的身躯后仅存的希望消失殆尽,如今,不得不接受去这一具身体了吗?只是不知这身体原先的主人去了哪里,此刻过的可好呢?还是已经香消玉殒,去了那奈何桥呢?
东方梨,这女童的名字,却不知缘由从小就被禁锢在这个不算太小的院子,陪伴她的除了满园的梨树外再无其他,吃的也都是专人从紧闭的院门上的一个小窗口递进来。这般凄苦的生活,也无怪乎她会想不开要投湖自尽了。
犹记得醒来之时的情景,彼时正值冬天,我尚未睁眼便感觉到了身上的湿气与寒意,挣扎的起身时看见水里面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的尖叫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然荡起涟漪的水里面除了一个满脸青紫色的幼小女童之外再无其他。
环顾四周除了含苞的梨树还是含苞的梨树,跌跌撞撞的走了一圈,除了一间红色的木屋外再无其他。屋内的摆设完全不似21世纪会有的东西,青瓷瓶、屏风、紫檀桌椅、木窗以及雕花的木床等,既没有电线更没有电灯,更别说电视、电脑一类了。
院子虽大却陈设简单,除了南边的湖边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之外,就只有西方的一口细小的水井.周围的院墙目测至少得有5米高,隔墙将近两米便不再植有梨树,只沿墙种了一排矮小的月桂.正东方一扇不算小的玄色铁门,门缝之间锈迹斑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门的右下角又有一个小小的青色铜门,铜门前摆放着一个碟子,上面摆放着冷却许久看上去僵硬不已的饭菜,有几只麻雀围着叽叽喳喳的啄食着.
简直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的我跑到铁门前用力的掰着,然而无论我如何使力铁门始终无法挪动分毫.我用力的呼喊,边喊边用细小的胳膊敲打着,然而直到我喉咙嘶哑的再也说不出话来都无人搭理我一声.
天色渐暗,已然没有一分力气的我沿着铁门滑落在地上,湿透的衣服一直黏在我身上一分一毫的夺取着我身上的热量,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在再也无法支撑的最后一刻,小铜门被打开,一双白皙的手伸进来取走了冷饭,将一个新的碟子推了进来.
我艰难而缓慢的伸出手去,然而在我的手到达之前,铜门“啪”的一声紧紧的闭合了。
要死了吗?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作为一个陌生人死去吗?最后的思绪闪过后,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似乎听到有人惊叫一声将我抱起来安置到了暖和的被窝里,随即慌乱的跑了出去。迷迷糊糊中我想出声,喉咙又干又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之后又有人进来,手放在我的脉搏上取脉,又低声的吩咐了什么便离开了。不久有温润的液体滑入我的喉咙,又苦又涩,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我努力的将它咽了下去。
醒来之时有一个着古装打扮的女孩立在床前,看见我醒来似乎松了口气,表情却是冰冷的。
“小姐还是好好的休息,您才4岁,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莫要再做傻事了。”
“小姐?是说我吗?。”我干涩着喉咙,忍着痛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心理不由的安慰了自己一番,还好没有语言不通。
女孩却不搭理我,转身便出去了,之后定时的送药进来,看我将药喝完便离开,直到我病好为止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饭菜一直有准时的从铜门送进来,只是再没有人来过。
知道东方梨这个名字,还是在脖子上面的玉佩上发现的。玉佩是浅紫色,雕刻成梨花的形状,触手生温,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且内里似有细细的光华流转不歇,有如一条条几不可辨的细流,沿着自己特有的轨道一直不停的流动着。
整个院子,除了沙沙的风声便是麻雀的鸣叫声,除了满院红色的梨花便只有蓝天白云。房间里连一本个可以辨识年代的字体都没有,我无从分辨这是哪个世界哪个国家,只能从这里的装扮与东方梨的衣饰猜测着类似于古代。
以前每天为了生活而忙碌,现在却如死水一般的沉寂,心理上的落差太大我缓不过神来。彷如孤身置身海外的孤岛,与所有的一切断了联系,得不到任何的信息。每天无论我用怎样的话题跟送饭人搭话,得到的永远只有沉默,连与人交流都成了奢望。
这样子的生活,要人如何去承受?
白天坐在湖边发愣的时候总是会想着,跳进里面一切就都结束了,也许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鼓起勇气一步一步的迈进湖里,冰冷刺骨的湖水不过片刻便让人全身僵硬,湖水即将蔓延过脖颈之时却想起前世那些美好的时光来,脚步无法再往里迈一步,终究一步一步的退回岸上,跌倒在地上无法再动弹。
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总是会有希望的。我不是东方梨,死,什么都不能改变。也许我会被草席一卷就被随便的丢到荒郊野外,最后成为野兽的晚餐。不,我不接受,不能接受,我的一生,即使是作为东方梨也绝对不能就这样默默无名的结束。
打定了主意,虽然心里依然不可避免的恐惧着,却渐渐的可以抿着嘴角微笑了。
似乎美好的东西总是不那么容易留住,梨花开始的盛期不过那么短短的十几天,清风徐过之后渐渐的凋谢,无风的日子里花瓣都可以自在的飞舞。纷纷扬扬的,在这个院子里下起了红色的雨,美丽而寂寞。
实在是闲的慌,记起黛玉葬花的情景,我便拿起扫帚撮箕,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将花瓣扫在一起,倒进清澈见底的新月湖里。新月湖是我为它取的名字,它的形状似一轮细细弯弯的月亮,得此名也是相得益彰。
不一会,娇艳的红色便掩去了湖底,偶尔会有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带上几瓣花瓣跌回湖里。一圈又一圈的细纹随之荡漾而开,湖面的花瓣便随之起舞,飘飘洒洒的荡回了岸边。
就在此时,我遇见了他,从此将我的生命逆转之人。
“你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情吗?。”不知是不是幻觉,我忽然听见了略带戏谑的声音。
诧异的转身,恰好一阵风起,漫天的花瓣纷扬而起迷蒙了我的视线。少年一身大红的衣裳,潇洒的坐在离我不远的墙头,右腿曲在墙头,左腿在空中欢快的荡漾着。阳光正盛之时,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挂在他嘴角的笑容,那般的放肆而张狂。
“你不会说话吗?。”少年翻身下墙,在我尚未惊叫之前稳稳的落在了我的身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震惊在我脸上弥漫开来。
这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不羁的黑发即使用发冠束住也随风舞动着,如丝缎般的柔软;光洁的额头,白玉一般的肌肤,在阳光之下显现着圆润的色泽;狭长的明亮黑眸里一层淡淡的紫气氤氲着,闪动着慑人魂魄的光华,如子夜时分里的一盏明灯,足以照亮眼前的道路;唇色略显的苍白,却用明艳的笑容遮掩了去,那是有如罂粟一般的笑容,用美丽彰显着动人的诱惑,即使人有七魂,也会失了六魄罢!
少年如此喧嚣夺目的漂亮,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他并不属于凡间之人。
“可怜的孩子。”蓦然的,少年蹲来,轻柔的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温柔的抚模着我的背脊。
陌生的温暖沿着衣服透进冰冷的身体里,冰冷已久的心感觉到久违的暖意,片刻之间仿若重生。我几乎是立时的掉下泪来,压抑了许久的孤独与寂寞让我扯开喉咙不管不顾的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直把梨树上的麻雀惊飞。
“好了,别哭了,女孩子哭起来多难看啊!”待我哭的喉咙嘶哑,少年柔声的安慰道。
“我是小孩子。”我无辜的抽噎着,在他怀里安静的蜷缩着没有丝毫的防备,根本就没有去想他从哪里来,为了什么而来。或许,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太过温暖,我是那么的高兴而满足,想着,即使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吧!所以我轻易的对他敞开了心扉,在他怀里放声的哭泣着。直到最后,才想起问他是谁。
“我啊,是来拯救你的英雄。”少年笑的得意,明明看上去已有17岁的年华,却故意用稚女敕的声音与我交谈着。
“世界上何来英雄?”我狐疑的看着他,完全忘记了这个语气根本不是小孩子有的成熟。
“有美女,自然就会有英雄。”少年笑的张狂,黑眸里的紫气一闪后答道。
“这里没有美女,英雄又怎么会来。”虽然东方梨将来必定会有让人神魂颠倒的相貌,可是现在毕竟是个小孩子,脸蛋与身材全部都没有长开,除了粉粉的可爱之外根本与美扯不上边。
“英雄并不是只在有美女的地方出现。”少年的歪理一大堆,而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一直看着我的眼眸里紫气越发的浓重。
“那你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