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扶着腰在杏花春馆里如小桥流水人家般的庭院里散步,宽松的氅衣也掩饰不住隆起的月复部。
“娴主儿吉祥。”韶景轩的大宫女木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在自己面前福了一福:“奴才的主子请娴主儿有空的话到韶景轩去坐坐。”
“你回去和你主子说,等我脚底下有劲儿些就过去。”娴雅指着自己有些肿胀的脚:“除了在我这人来回走走,根本不能走远。”
木香没想到一向温和可亲的娴妃会用一颗软钉子给她碰了回来,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定木香会仗着自己是韶景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或软或硬的说上两句话。只是娴妃面前还是不敢放肆的,没人知道娴妃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奴才告退。”木香福了一福,如霜正端着酸梅汤过来:“主子解解暑吧。”
“好好的,叫我到韶景轩去做什么?”娴雅在一边的藤椅子上坐下:“不是说这两天皇后身边的二阿哥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贵妃不去瞧着反倒叫我是什么缘故。”
“主子还不知道吧,贵妃昨儿在皇太后面前说了两句不该说的话。这话恰巧被去给皇太后请安的皇后在门外听见了,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回头就跟皇上说了,贵妃怕皇上今儿怪罪只怕是让您去给她想主意呢。”如霜笑着给娴妃捏着肩。
“说的什么话,难道贵妃还有说错话的时候”娴雅浅浅啜了一口酸梅汤:“再说贵妃一向是皇上最看重的人,谁不知道她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如霜捂着嘴笑起来:“主子这么说,到底谁说的是圣旨?”
娴雅宛转一笑:“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在承乾宫坐着没事,我给你们说的那个笑话。”
“主子说了好多笑话,奴婢可不知道是哪一个。”如霜眉眼弯弯地一笑:“主子再让奴婢笑笑?”
“上次跟你们不是说过那个叫做河东狮子吼的故事?”娴雅松了松脚:“陈季常可是宋朝有命的才子,在家里还有聆听夫人柳氏的训斥。稍有不慎就要跪在池塘边,就连他的好朋友苏东坡求情都没用。”
“是这个啊,奴婢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几个人笑得肚子都痛了。”如霜想起上次的事情,依旧是笑得咯咯作响:“主子,您说这次谁是陈季常呢?”
“我可不是柳氏。”娴雅戳了一下如霜的额头:“你们几个越来越放肆,要不是我听得清楚只怕要把我绕进去才好呢。”
眼看日渐西沉,娴雅想着玉沁回了紫禁城都过了一天还没见回来。时刻揪着心,只怕会出什么意外。
“主子,嬷嬷回来了。”雨芯喜孜孜地跑过来:“这会儿换了衣裳就来。”
“哦,回来了。”娴雅喜得起身:“我算是安心了。”
“主子安心,奴婢也安心了。”话音未落玉沁已经从自己住的偏殿过来:“给主子请安。”
“嗯。”娴雅挥挥手,如霜和雨芯退了下去。玉沁额头上微微沁着汗水:“炎天暑热的,主子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到这儿来只怕热坏了。”
“没事,这儿有风凉快多了。”娴雅指着一边的藤椅子:“坐下说话,这儿可没人别讲那些虚套子。”
“纯嫔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本来要比主子晚些的。谁知自己个儿不当心,在储秀宫后殿崴了一下有些动了胎气。”玉沁擦去汗水:“奴婢还给主子带来两个主子最熟悉的东西。”
“什么?”娴雅来了兴致:“我能熟悉的东西必是从前常见的。”
“咱们承乾宫后面养了好些活物,有一只是跟韶景轩养的一模一样的。奴婢回宫的时候在琼苑东门拾到一只脚环,顺手给咱们的换了。”玉沁笑着:“这会儿只怕在天地一家春附近晃荡呢。”
娴雅愣了一下:“要是日后有人瞧见韶景轩那只呢,不会有两只一样的?”
“主子想想,脚环都没了谁认得谁是谁?再说咱们这只可是在宫里的,好端端的不会到园子里来。”玉沁前后早已算计了无数遍:“人人最怕的皇子公主惊风,被咱们的活物一吓唬正好坐实这件事。”
娴雅笑而不语,停了一会儿:“这么说的话,只怕我还真要到韶景轩去走走了。”
“好好的去韶景轩做什么?”每逢这种时候玉沁说她的语气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甚至连主仆尊卑都不顾了。
娴雅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玉沁笑起来:“主子这时候去不是往人家心口扎了一刀,若是换了皇上在那儿反倒是不美。”
“这倒是,只是我想着这时候不去说上两句话倒真是让她跑开了去。”娴雅模模自己的肚月复:“这一个在里面稳如泰山还真是叫我没料到的,眼见得额娘在这儿作难。他能不动心,倒是叫人放心。”
“娴主儿,娴主儿。出大事了。”皇太后宫里的大宫女福妞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二阿哥薨了”
“二阿哥薨了?”娴雅激动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弄得,不是说渐渐好了的。前儿还听说知道要吃粥要喝汤的。”
“可不是,正是这话。皇太后也是不信的。只是听说不知怎么弄的,二阿哥宫里跑进去一只猫。那猫趴在地上没人看见,小阿哥醒了见没人就一个人从床上下来踩到了猫身上。猫一声尖叫,吓得二阿哥跌在地上随即晕了过去。等到外面的嬷嬷进去,猫还被二阿哥踩着尾巴叫个不住。”福妞喘着气:“皇后主子吓得不行,赶紧叫传了太医进来。太医叫人掰开二阿哥的嘴灌了半盏参麦饮,二阿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之后六脉俱月兑,就那么薨了。”
玉沁看了眼娴雅:“主子,还是去皇后主子那儿看看吧?这时候只怕皇后主子哭得不行呢”
“奴婢来就是跟主子说这个的,皇太后嘱咐说娴主儿身子重。二阿哥刚刚薨了,只怕那儿还是不能让主子去。主子只要在杏花春馆好生歇着就好,要是主子再有个好歹的话可是叫皇太后心里怎么过得去”福妞担心地看着娴雅:“娴主儿安心就是,皇太后已经嘱咐过皇上了。不叫主子您过去了。”
娴雅扶着腰坐下:“嬷嬷,要不您就跟着姑姑一起到皇后主子那儿看看,就算是我不能去您也去替我尽尽心。”
“是。”玉沁点头:“奴婢这就去。”
答应过以后跟着福妞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娴雅坐在藤椅上抚模着隆起的月复部。永琏若算是自己害死的,似乎不为过。只是这样的事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会毫无疑问地栽到自己头上,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真的做一次。
只是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栽到自己头上,那只猫必然是先前在承乾宫吃过皇后送来的各色事物的那一群猫中的一只。要不绝不会声嘶力竭地大叫,这么看起来还是皇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见是一饮一啄报应不爽了。
“主子,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儿坐着。“杏儿急急忙忙忙到了这儿:”虽说是三伏天,可这天到了夜里还是有了寒气。您身子受不住的。“
娴雅回过心神,果然是点点繁星映在天幕上。起身扶着杏儿的手往寝宫走:“嬷嬷那儿叫人传话来不曾?“
“嬷嬷那儿倒是没话,宫里反倒是叫人传来话。说是储秀宫的纯嫔主子生了个未足月的小阿哥,您说巧不巧。正好是赶在二阿哥薨逝的时候出生的,皇上皇后都知道了。”杏儿看了娴雅一眼:“这可是奇事,哪有这么巧的。”
“生的是阿哥,还是早产?”娴雅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只怕富察氏说什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
“可不是,依着太医院的脉案,只怕也该是主子先分娩,哪知道被纯嫔占了先机。也是有意思,咱们走了以后纯嫔自己个儿不当心在储秀宫崴了一下,才有了这次的早产。”杏儿扶着娴雅进了寝宫:“这会儿就传晚膳吧,主子?”
“嗯,传膳。”娴雅在花梨木的圆桌旁坐下,把玩着桌上的犀角杯:“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有主子欢喜的御田胭脂米粥,还有锦州酱菜。”杏儿看着人捧着食盒进来:“主子可是想要进点别的?”
“想吃点酸酸凉凉的东西,上次拿来的就不错。”娴雅先喝了半盏乌鸡汤:“油腻腻的东西吃了膈应。”
“是。”杏儿叫人下去传话。娴雅慢慢吃粥,心思却是一刻都不停。不一会儿小宫女便捧着她刚吩咐的小菜进来递到杏儿手里。
“主子。”杏儿提醒了一句,将小菜放到娴雅手边。
娴雅夹了一丝看了看这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两下:“等会儿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吃吧,这么热的天早点吃了也好收拾着早些睡。”
“主子。”如霜从外面急急进来:“五福晋带着大格格进来看皇后,这会儿皇后那边没法招待。素日又跟贵妃不熟,皇上叫人送信来。让五福晋和大格格晚上歇在咱们这儿。”
娴雅手里的银箸重重掉在桌上,脸上泛起一丝惊喜至极的神色。才一瞥眼看见跟在如霜身后的皇帝身边亲随太监就在外面候着。
“是,奴才知道了。”娴雅复又拿起银箸:“叫人去收拾后面的寝宫,再吩咐做两道拿手菜招呼五福晋和大格格。”
“是,奴婢这就去。”如霜回身时候,手里捏着一个不薄的红包递给了外面的小太监。
拿着银箸却没有丝毫胃口,莫非老天真的开始垂怜自己。所以才在这时候让自己见见女儿不成?
不知道亲们看到这儿可是解气了些,富察皇后虽然还不知道这件事皆因她作孽而起,总算是报应在自己身上。
前天的东西让大家义愤填膺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大家对湘灵的关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