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莺莺燕燕一般的女子们用着江南特有的水磨腔,仿佛将台上台下所有人俱都带入到山温水软的如画江南。
“这曲子可听?”钮钴禄氏转脸看着娴雅:“到底是升平署的,比宫里伺候的那些人规矩得多。”
“是,也才是跟着皇太后才让奴才长了好些见识。”娴雅抿嘴一笑:“这些小姑娘们看着倒是不大,玩意儿却也是规矩的。”
“只是每日费的功夫也不少。”皇太后由始至终没有听见富察氏说一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会听到她或多或少的话语,怎么这会子能够不插一句话。心下有些疑虑便转过头去看一旁的富察氏:“皇后瞧什么,这么出神?”
“回皇额娘的话,媳妇儿看着看着就出了神。这戏唱得真好。”富察氏赶紧扭过身笑回道:“跟娴雅说的一样,只有跟着皇太后才是真真长了见识。”
烟霞已经打听好富察氏吩咐的事情,悄悄地回到富察氏身边。手里端着一个紫檀镶螺钿的托盘,上面放着三盏茶盅。依序放到钮钴禄氏富察氏和娴雅手边,钮钴禄氏撇去茶沫抿了一口。
娴雅笑笑,跟皇太后一样撇去茶沫送到嘴边作势抿了一口。富察氏只是浅浅喝了一口,依旧是看着戏台上的悲欢离合。
“回主子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主子瞧见的那个在上场门外伺候的女孩子是升平署魏清泰家的小女儿,叫做魏莺儿。今年十五岁,是前两日刚到升平署来当差的。”烟霞扶着富察氏走在长的院子里。
“在旗?”宝音紧着手上的金护甲:“还是包衣?”
“魏家是镶白旗佐领下的包衣奴才,不在旗。”烟霞紧紧护持着富察氏:“魏清泰只是一个小小的内管领,身份低得很。”
“都不在旗了,能高到那儿去。”富察氏轻睨地一笑:“明儿得空的时候你把她领到我这儿来,我要见见她。”
“主子,她连下五旗的包衣奴才都不是。”烟霞有些担心:“要是守卫的护军问起来,奴才怎么说?”
富察氏抿嘴一笑:“烟霞,你是怎么档子事儿?这还算是事儿么?你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处不好,我看也就不用在我身边呆下去了。”
“奴才昏聩,主子息怒。”烟霞腾一下跪在地上:“主子饶了奴才这次,奴才再笨也会给主子办好这件事。”
“起来吧。”富察氏淡淡一笑:“我看你是谨慎过了头,连这件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在这么下去,我还能放心交给你做什么事?”
“是,奴才没用。”烟霞汗流浃背,除了没头没脑地请罪磕头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得了,起来吧。”富察氏看都懒得看她,踩着花盆底的宫鞋稳稳进了寝宫。
天蒙蒙亮,娴雅已经起身一个人在承乾宫的园子里散步。玉沁拿着件绣着蟹爪菊的披风过来:“主子,虽说是小阳春的天气总是入了秋。这会儿可是贪不得凉快的。”
“嬷嬷起来这么早,别是出了什么乱子?”娴雅深知玉沁的为人,不论大小事只要是从她眼前心里经过,绝对是逃不过的。又是一个心思缜密为人谨慎的人,不会将任何事情告诉旁人知道。
“主子可算是料事如神的,奴婢做什么都是逃不过主子的眼睛。”玉沁跟在娴雅身后:“昨儿守着西二长街百子门的太监遇见奴婢,因为上次欠奴婢一个人情就告诉奴婢。皇后主子身边的烟霞到了南府内的升平署,带来一个汉家女子到长。”
“昔年孝庄老佛爷有一块铁牌子竖在钦安殿外:缠足者严禁进入六宫,违令者斩虽说这几年规矩松了,依旧只是汉军旗的才能入宫。皇后是六宫之主,断无不知之理。怎么会明知故犯?”娴雅扭过头:“嬷嬷以为呢?”
“主子别忘了,这时候正是选秀的时候,若是有人托了皇后,只怕就会寻个私情也是有的。”玉沁也在怀疑这件事,至少富察氏不会竖着一个大大的把柄给所有人抓。
“不会。”娴雅齿缝里吐出两个字:“就算是走门路,也不会堂而皇之进长去。她不糊涂,除非跟她密切相干。要不以她的性子也不会甘冒这么大风险,皇太后又不是老糊涂。”
玉沁想起守门太监暧昧的眼神,一道灵光闪过:“主子,总不会是为了把万岁爷拴在长玩出的新花样吧?。”
娴雅踩着花盆底稳稳当当走着,原本茂盛的梨树到了秋季也有些萧索起来。即便是小阳春的天气终究是赶不上初春时候:“若真是这样,我倒是觉着不错。皇上身边的人不少,还没有一个出身这么低的。既然是上三旗的皇后要给皇上找一个汉家的妃嫔,不吝于给宫中带了一个好头。这就能让所有人雨露均沾,也就不会一家独大。”
“奴婢觉得皇后倒是有心跟主子计较似地,怎么时时处处就会留心这些事。”玉沁跟着她往二进院走:“主子也要仔细才好,万岁爷那儿主子还是不能松了手。”
“松不松手倒是不打紧,你看到了储秀宫纯嫔那儿的四阿哥没保住。皇后却是再不说我妨着谁,为什么?”娴雅扭头看着玉沁:“这可不是在东六宫出的事儿,是紧挨着长的储秀宫出的事。而钟粹宫的嘉嫔,不过是一墙之隔几个阿哥格格却是壮壮实实。这就不是妨不妨着,而是有人的心思坏在里头。”
“主子说起这件事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玉沁笑道:“皇上说咱们的小阿哥算是四阿哥,压根就没把纯嫔所出的阿哥算在排行里头去。”
“纯嫔那个阿哥,可惜了。”娴雅叹了口气:“我听嘉嫔说,也是惊风没的。纯嫔哭得死去活来,这孩子刚一生下来就被人说是为了勾走二阿哥的命赶着出来的。这会儿去了,又说是二阿哥不甘心,也就顺道带走了这个弟弟。”
玉沁想要笑竭力忍住还是没忍住:“主子,这话说起来就可笑。”
娴雅没有丝毫笑意:“嬷嬷,我倒不想阿哥有什么大的造化。只要是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皇阿哥的身份也够一辈子荣华富贵了。别的事儿都算不得什么。”
“主子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只是有些人鼠肚鸡肠想来又不知道生出什么歪心思。”玉沁跟着她:“主子,不说别的。万岁爷对婉格格心里终究是有疙瘩在里面,趁着什么时候有空儿还是要跟万岁爷实说了才是正经。”
“我也想过,还不是时候。”娴雅仰头,秋高气爽的天气。湛蓝的天上只有两朵丝缎般云朵,好像江宁织造新进的羽缎一样耐看:“若是长真要给皇上换个口味的话,第一个坐不住的不是别人。而是翊坤宫的,她虽说是贵妃出身到底是汉军包衣。这会子再来个汉女的话,唯一能够匹敌的就是她。倘或人家得宠,只怕皇太后迁怒的就是她。”
玉沁点头:“主子这点倒是比奴婢想得深远,到那时候只怕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还不止这一点。”娴雅刚要说话,眼瞧婉儿身边的宫女吟儿踩着小碎步跑过来:“主子吉祥”
“怎么,婉儿这么早就起来了?”带着笑,娴雅对女儿身边的宫女都是客气而亲切。
“格格醒了到主子寝宫去,没瞧见主子。就让奴才赶紧来寻主子,要和主子一起用早膳。”吟儿福了一福。
“我倒是忘了,是该传早膳了。”娴雅笑笑:“嬷嬷,你们也去垫垫肚子。等会儿啊说不定咱们格格又想出什么新鲜花样儿要我们跟着一起胡闹呢。”
“是,奴婢告退。”玉沁福了一福,伺候一日三餐和盥洗更衣很早的时候就不用她跟着了。每日做的几乎就是陪着聊天或是做些别人根本就不能胜任娴雅也不放心的事情。
娴雅看她要走,忽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嬷嬷,等等。”
“怎么了?”玉沁转过身,吟儿没有跟在身边。二进院里依旧只有两个人在庭院中央,有无外人一目了然。
“那个升平署的女孩子叫什么?”算算日子,只怕这几天安安会进宫给皇太后请安。这件事只要是宗人府记在本子上,日后有人想要赖账的话就是说什么都是不可能月兑身的。
“奴婢问过,虽说是长捂得很严实。不过还是被人露了口风,升平署的人见是长的人带走的也就有了疑问。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就随之露了出来,叫做魏莺儿。”
娴雅笑笑:“还指望自己是薛宝钗,带个人进宫偏偏是叫莺儿。只是这名字倒是像戏班子里人的名儿,咱们万岁爷爱给人取名儿。日后给人家一个好名字,指不定还要抬旗呢”
玉沁没听懂娴雅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主子,谁是薛宝钗?”
“哦,随口说说。”娴雅不好露出这个带着揶揄和轻睨口风:“嬷嬷您看谁是多愁多病身神又是倾国倾城貌?”
玉沁笑着打量了一下娴雅:“若说倾国倾城貌,奴婢倒觉得是主子。只是这个多愁多病身,奴才还真是不好说。”
娴雅笑起来:“那咱们就不说了,这会儿要是再不去用膳只怕格格就来聒噪我了。”
玉沁忍不住笑道:“格格这个性子倒是好的,日后也必是好的。”
“就是你们素日酿的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娴雅笑笑:“就是每天跟阿哥一处玩,也是像个姐姐的样子。”
“到底是姐弟情深,也没见格格平日跟谁好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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