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得到的消息都是暧昧不明,不止是皇帝就连娴雅都觉得云南布政司是在有意推为这件事。因为每次送来的折子都是在说皇子们平安无事,拉旺多尔济也是无事的。只是这件事谁也不能相信,尤其是折子里的那种语气都像是在有意安慰帝后那种焦灼的心情。
“去看看还有新来的折子不曾。”皇帝坐在紫檀交椅上,隔着窗户就能听到外面的孱孱水声。在御舟上呆的久了,已经渐渐习惯这种闲适的生活了。好像就算是此时回了北京城,进了紫禁城都不如这里舒坦。心里想过很久,好像回京之后还是住在圆明园里面要舒坦得多,尤其是万方安和还是最接近福海的地方,更是先帝闲暇时最喜欢居住留恋的地方。
“奴才已经给主子从大人们那边取来了。”王庆了个千儿,退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皇后到了门外:“奴才回万岁爷的话,主子娘娘在外面。可是请主子这会儿进来?”
“嗯。”皇帝点点头,手里翻看的几本折子都是跟京城或是跟云南那边的事情有关。知道这两天她一直都是在为这件事魂牵梦绕,甚至是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那天把这件事说给她知道,这几天害得她寝食不安。
“皇上吉祥。”娴雅请了个安:“若是皇上折子没看完,我还是先出去了。不敢让皇上分心。”
“没事儿,你先坐坐。”皇帝手里的笔指指旁边的位子:“朕还有事要和你说,这件事与你看来或许是件好事,至少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叫人心里难受。”
娴雅听到这话越发是坐立不安起来:“皇上这么说益发是叫人心里没底,有什么皇上还是早些说给我知道,这么着叫我都不知道把自己的手往哪儿搁了。”
“今儿朕接到永瑜写来的折子,五丫头在宫里知道这件事倒不像你这做额娘的这样子心里没底。只是说拉旺多尔济多福多寿,永珑永玧有阿玛额娘福荫庇佑必然是没有大碍的,也叫额娘好生休养。在宫里每日都是劳心着急的身子,在外间就该好生养着,若是有什么事儿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断乎不会是出了大事的。”皇帝把永瑜写来的信给娴雅,这是作为儿子写给父母的家信,没有那么多的国事掺杂在里面,加上又是满文写信,所以才会递给娴雅看。
娴雅拿着信看了半晌,手里的薛涛笺落在皇帝的书案上:“万岁爷,馨儿跟婉儿可是不一样,婉儿有什么一定会跟咱们说也不会瞒着永瑜去,就是五爷府里的永璧都能跟大姐说上话,可是馨儿是跟着永珑一起长大的,孪生的兄妹自然又是不一样的。明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说什么都不会跟咱们说。要是一下子泛起傻来了,只怕这会儿改容易装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宫去了。”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忘记嘱咐叫巴勒珠尔多安排些巡夜的禁卫军,还真是要防着和馨这个傻丫头真做出些什么事儿来。”皇帝听到这话也是心里一凛:“还说真是你这个做额娘的知道自己生的几个是什么回子事儿,要是朕还真以为馨儿能够这样子懂事,是一件莫大好事。”
“但愿是我想得多了,馨儿如果没有做出啥时来固然是好事。,不过要真是做了什么的话,皇上也别怪她。只是怪我从来把她宠得太厉害,什么事儿都是依着她。所以才让她天不怕地不怕起来,这事儿不能赖在她身上。”娴雅几乎是有些语无伦次,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不叫人操心的。
尤其是和馨,从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里长大的。和婉因为那时候渐次长大,加上又是亲王之女的名头顶在头上,哪怕明知道是皇帝的长女还是要略微收敛一下。至于和馨就不一样了,不止是自己做贵妃以后所生的女儿,除开和敬就是她的出身最好,更兼着她跟永珑是龙凤胎,就是皇帝跟皇太后都还说是天降祥瑞,谁还不把和馨捧在手掌心里。
加上和馨又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老太太宠爱孙女儿自然无事不依,这就是铸成了和馨谁也不怕的性格。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做,最后都是自己想不到的事儿她敢想敢做,从不去考虑别人怎么想。至于公主不公主的,对于和馨这个丫头还真不算是什么大事。如果说这时候拉旺多尔济和永珑永玧在云南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只怕和馨就敢什么都不顾往那边去。换做是和婉,说什么都会找人商议商议。
“要不这么着吧,给永瑜写个条陈。就说是若是馨儿说什么依着她就是,哪怕是要往云南去,甭管怎么着都依着她去,。馨儿那个脾气劝是劝不住的,不若依着她反倒是省了事儿。”娴雅已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说给皇帝听,女儿是自己生的。她的心思她的脾气没有一个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她。
“看看再说。”皇帝反倒是一点也不急,还真是做额娘的,对于几个儿女真是了若指掌。和馨一点不假地往云南去了,不仅是没有惊动永瑜就连主管宫内禁军的巴勒珠尔都几乎被瞒了过去。幸亏是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弘昼身边的近身侍卫,因为常跟着弘昼在宫中走动,加上嫡亲的堂姐妹常常走动,和馨跟和琌两个也是常来常往的,所以认识和馨。在德胜门把和馨跟她带着个几个侍卫给拦截下来,直接送到了和王府。
弘昼也是跟娴雅想的差不多,知道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怕和馨一个人气鼓鼓的回宫以后再生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来,这可就不是弘昼能够担待得住的事儿来。索性写了本六百里加急的折子,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命永璧带着她一起往云南去了。
“万岁爷,这可是看不得的事儿。要是依着馨儿这丫头的脾气,只怕是等不得。”娴雅看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心事,知道皇帝必然还是有打算的,不过是自己到底是后妃。不得干政的祖训到底是不敢忘了。
“朕心里有谱儿,你放心。”皇帝抬起头,她虽然是皇后操心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在为多少事情操心,就像是那天说她的话,一世跟在自己后面。事事给自己大典妥帖,却是没有什么想到她自己身上的:“娴雅,朕倒是真想到一件事。你看这件事若是使得,朕就跟你这么办,也不叫人再说闲话了。”
“皇上,您说吧。”娴雅已经是心乱如麻,不止是担心那几个在云南的人更是对和馨一百二十个不放心:“说什么我都听着。”
“等咱们这些事儿都妥当了,朕就真的什么事儿都撩开手,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是永瑜能够全力挑起这份担子,朕就把这份祖宗基业教给他去。你看永瑜这些时候从北京发来的折子还有各地督抚给朕写来的折子,没有一件事叫人觉得不够妥当的。再说永瑜处置这些事儿倒是比朕这个做皇帝的还要雷厉风行,少年人自然是有他的血气方刚,朕到底是老了。什么事儿都在瞻前顾后,虽然是还稳妥,可是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到底是要交给一个叫朕放心的人。”
皇帝起身到了娴雅身边,拉着她坐下:“朕这一生做皇帝,没有对不起别人,唯独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不管是你做侧福晋做皇贵妃还是做皇后,操心最多的人始终是你。只有你不管是发生了什么都会至始至终站在朕身边。所以等朕把手里的事儿交给永瑜以后,朕就陪着你。什么事儿都依着你,当做是朕愧对你的补偿。”
娴雅顿时愣住了,这话怎么会在这当口说出来。正是一肚子心事无处排遣的时候,加上又是担心女儿儿子的安危,皇帝说这话到底是为了宽自己的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真是叫人难辨真假:“这话是打哪儿说起呢,万岁爷这么说倒像是我不懂事来着。倘或是懂事的,就不会让皇上生出这个心来。由古至今哪有皇上这样春秋正盛的天子,要把手里的江山社稷教给子孙的。”
“朕不瞒你,永瑜的大阿哥出生之前朕还真是担心将来的事儿,只是担心开枝散叶乃是宗祠大事。只是这东西早晚要交出去,又不是给了别人,是朕和你的长子。他又是朕这么多阿哥中最出息的一个,怎么会不放心?”皇帝握紧她的手:“朕知道该怎么做,断不会叫人为难,尤其是你。朕不能再伤你的心,放心娴雅。”
娴雅看着弘历炯炯的双目,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脑中纠结成团。可以说是这番话是自己这么多年听得最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