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着吧,额娘明儿就要他们两个的娘家人带着这两个秀女进宫来,不管是谁家的都是额娘跟你姐姐多看看,总是没错的。”娴雅也不说破:“九阿哥,说完你六哥的事儿,额娘就该问问你的事儿了。”
“是,额娘。”永玧正拿着放在紫檀架上的翡翠扳指把玩着,听到母亲说话,取下了套在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放在桌上。
“你在南书房念书的事儿,可是好的?”娴雅让永珑在一边坐下,叫人给他端来一盏温润的杏仁露:“你皇父听说师傅们说你不肯好好念书,大字倒还罢了,只是这个解文怎么就是解不切。皇父的脾气你知道不知道?要是真把你皇父惹恼了,只怕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额娘,我有好好念书的。您问问六哥,我每天可是认真仔细写字念书的。下了学给皇父额娘请安,就回南三所念书去。不会的还会去问六哥,那天还问了四哥的。”永玧恭恭敬敬地站在娴雅面前:“额娘,要不我背书给您听。”
娴雅挑眉看看永珑:“小九是不是用心念书来着?”
“小九就是贪玩来着,念书写字倒是很用心。平日不懂的,只要是下了学来不及问刘师傅跟纪师傅的话,一准是会问我。”永珑点头:“师傅都说小九的字儿,比我的写得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讲了生书,一会儿记不下来也是有的。”
娴雅点点头:“要是这样的话,额娘还能跟你皇父回话,说你是小心念书来着。要不然啊,明知道你是额娘的亲儿子,都不能护着你。”
“额娘,您今儿就是要问儿子这个啊。”永玧有点泄气,为什么四哥跟六哥两人到了额娘面前就是好事,只要是自己来了就是告诫自己好好念书,真是没趣。
“你以为额娘要问你什么?”娴雅忍着笑,这个儿子还真是跟娇气得很:“总不能说你这么小,额娘就跟你选个秀女放在南三所,你说叫她们是陪着你好好念书,还是给你研墨写字儿?”
“我才不要呢。”永玧大不以为然:“弄进来在我身边成日家叨叨,我越发不能写字儿了。要不皇父肯定还说,给他指了秀女还是不能好好念书写字,以后真是没法子了。”
娴雅再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小九,你这么样子贫嘴是跟谁学的?额娘可是真要去南书房问问你的师父,看看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没有,没跟谁学是自己学到的。”永玧坐在娴雅旁边像个活猴儿似的,不是拿起刚才放在一边的翡翠扳指把玩,就是从一边的掐丝珐琅食盒里拿出一点零食放进嘴里。
“小九,额娘有件事儿要问问你。”娴雅止住笑:“你在南三所除了跟你六哥一处以外,还有谁见天跟着你们?那几个小太监还有各自的谙达,到处去了不曾?”
“我除了跟在六哥后面,每天念书的时候就是七哥八哥在一处,有时候十一阿哥也过来。”永玧歪着头想了一下:“这几天十阿哥病了,说是到外头避痘去了。”
十阿哥避痘的事情,娴雅听人说起过。这两天豫妃急得了不得,生下来几个阿哥只有这么一个算是捧在手心里长大了,没想到这么大还在出痘,天知道保得住保不住,只好依照祖制出宫避痘,真要是有三长两短的话,看样子豫妃也是活不下去的事情。
愉妃不就是因为五阿哥好容易长得那么大了,都已经分府成亲了,没想到还是没了。这么大的儿子,就指望这个儿子给自己扬眉吐气的,没了就再也没有了。就是因为这个,舒妃也才敢背后笑话比自己早进宫不知多少年的妃子,愉妃虽然为人不怎么,嘴巴也不够小心谨慎,到底是不敢犯了大事。可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妃子在背后笑话指摘,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主子,万岁爷回宫了。”新进的大宫女蕙香是被莲子教了很久才在莲子出宫以后顶了莲子的缺到了娴雅身边的。
两个儿子听说皇父回宫,立马收拾出十二分的小心谨慎,永玧方才还是一副忘乎所以地得意洋洋,这会儿规规矩矩站在永珑身边,娴雅看儿子这样子,真是抱孙不抱儿的规矩让这父子之间只剩下君臣之礼,至于父子至亲还真是看不出来。
“皇上回宫了。”娴雅笑着迎上去,皇帝身上还穿着厚实的狐皮貂褂。娴雅也不叫人伺候,自己拿着一件皇帝素常穿用的白狐皮卧龙袋背心过来,帮着皇帝换上。
“恭请皇父圣安。”永珑永玧两个看皇父脸色很好,依次上前给他请安。
“嗯。”皇帝本来还是一脸笑意的样子,见到两个儿子后顿时虎起脸:“这不是朕的两个宝贝儿子,今儿在南书房念的什么书?朕怎么听南书房的先生说,这九阿哥念书越来越出息了。从前能够解得透的书,这么大了连‘大学之道在明明德’都解不出来?《论语》也是背得结结巴巴,难道你哥哥们都是跟你一样念书的?”
永玧刚才还是得意洋洋的样子,听到皇父虎着脸训话,规规矩矩站在当间不敢说话。每逢这种时候,娴雅都会回避到别处,或者是到暖阁里或者是不说话,一个人坐在那边描花样子。此时也是一样,看到皇帝脸色不对,就退出去到了一边的侧殿,亲自吩咐厨房晚间该预备什么样的膳食。蕙香哪怕再聪明也不能从一开始到了自己身边伺候,就会知道皇帝知道什么样的膳食和菜品,如果真的知道的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皇帝所说的用膳不过三匙就是明证,那句话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哪一代宫里没有暴死的?
“皇父。”永珑立在皇帝身边,很明显感觉到皇父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皇帝扫视了永珑一遍,其实叱责永玧并不是他做的有多过分,不过是因为这个是娴雅的小儿子,自然是宠爱更过一些,就连皇太后都说永玧生得晚些,多宠些也是应该的。加上娴雅生他的时候,身子大不如前永玧的身体自然也不如同胞的兄姐们。不想滋长了小儿子的娇纵,每次看到他都会忍不住说上几句。
皇帝很快就看到了娴雅放在紫檀炕桌上的秀女排单和绿头签上,拈起来看看复又放下去:“你额娘叫你来,跟你说了?”
“是,额娘传儿子来说话,跟儿子说了好些话,这都是皇父跟额娘替儿子打算,儿子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皇父和额娘的恩典。”永珑半垂着头,皇父面前更多的是小心谨慎。尤其是很多时候,皇父都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人。哪怕是永瑜在皇父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唯独有例外的就是和馨,但和馨是公主,哪怕再撒娇都可以。既然是皇子,少不得就要在皇父面前精神小心。
皇帝在先前娴雅坐的锦墩上坐下,自己拿起那两张排单看着:“你说是哪家好?”
“儿子听凭皇父跟额娘的安排,不敢擅做主张。”永珑抿着嘴,只要是母亲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就行了。做不了永璋那样不知死活,居然一心想要跟永瑜去争持。哪怕永瑜出生的时候,前面还有皇父的原配皇后富察氏在世也是妄想,毕竟富察氏所生的二阿哥永琏早早就夭折,之后再无所出。
永瑜是额娘的第一个儿子,也是当时皇宫中出身最好的。额娘当时的位份是贵妃,后来生下自己跟和馨的时候,额娘虽然没有皇贵妃的身份,但是服色和用度份例都是比照皇贵妃的份例来办。额娘娘家的旗分又是满洲正黄旗,比之于永璋的额娘苏氏不知道高出多少。所以可以说,就算自己跟永瑜是一母所生,但是名分已定也就注定自己要么安安分分做一个养尊处优的皇阿哥,然后等到新主登基,顾念到兄弟间的情分,给自己一个世袭亲王的爵位。要么就跟永璋一样,做出自己不该做的事情。只是那样所得到的结局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皇父绝不会答应在他所养育的皇子中,出现圣祖爷晚年的诸子夺嫡的事情。再说永瑜小小年纪就是亲王的爵位和亲王双俸的俸禄,自己虽说是郡王的身份,看得出来这就是皇父对于皇子的区别,何必去跟永瑜争夺那个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是最后变得连兄弟都做不了的话,闹得像是先帝朝的阿奇那塞斯黑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永珑一脸沉静的神色,这个孩子很多时候都像是在沉思什么,尤其是安安静静立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只要是不出言是很难得看出这是一个皇子,有时候对于皇家的来说,儿子出息固然是好事,但是太出息了只怕出来的事情就是要让人应接不暇了,早年的故事看得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