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莫霜依旧独眠于内室,红绡帐内,锦被暖床,心却冰冷一片。
更漏声声捱不尽,长夜漫漫孤星寒,难道说,此生就这么过下去了么?
若不然,还能怎样?
他有他的心思和坚持,我有我的酸楚和骄傲,或许只能,花开与败,只归时节,与君再无干系。
莫霜盯着床畔欲燃尽的火烛,良久苦笑着摇头,掀被下床,走至案前,提笔铺纸。
沁园春
易灭残灯,难醒绮梦,瞬息浮生。都道是浓情,不过泡影;鲜妍明处,人皆惊羡。清夜暗影,苦酒自斟,对饮无人倚无阑。空凄悲,敛声默啜寒,柔肠寸断。
春谢匆匆风雨,幻蜃景岂独优钵昙?众芳皆如是,碾落尘间;盛时殷勤,带泪笑忆。霎那风波,人心变幻,更何况三生坎坷。也休恼,薄情男儿心,自古皆然。
蘸墨挥毫,写下这首随性而至的《沁园春》,有颗泪顺颊而下,恰落在那薄情二字上,很快晕染成一团模糊。
莫霜眼中虽有泪,唇角却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只为那下阙看似洒月兑实则悲凉的心绪。
她轻叹一声,将狼毫甩到一旁,把那宣纸迅速团起,想要投入烛台之内付之一炬,恰在这时,听得房顶咔嚓一声,似乎有砖瓦在活动,她心底一凛,抬头上望,悚然战栗。
只见房顶之上,琉璃瓦已被掀开一条缝隙,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正在向内窥测,他山根及鬓额等地方都看不太清,仿佛是蒙着了黑色面纱,但那双眼睛,极为熟悉,纵使其余地方被遮得严实,纵使光线朦胧,也是她一眼就能认出的。
是大哥!她大惊失色,掩住口唇才没能惊呼出声,他怎会来此窥视?
虽然是兄妹,但这样贸然行事,也是犯了皇家大忌的。
与她目光相对的那一瞬,莫恭并不惊慌,仿佛是要存心让她察觉似的。
这么愣怔了几秒钟,莫霜回过神来,慌忙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去,可是他却恍若未见般,依旧眸光深沉地盯着她。
莫霜心惊胆战,焦急万分,大哥,你疯了吗?
她忽地有种感觉,今夜房顶上的莫恭,如此陌生,陌生得叫人害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推门声,是怜儿特意压低了却仍不失清脆的声音传来,“娘娘,怎么了?”
莫霜手脚一下软了下来,几乎要瘫在地上,而莫恭终于在怜儿进门的那瞬,合上了瓦片,房内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莫霜双手撑着案几,回头朝怜儿勉强笑笑,“没事,睡不着,起来走走。”
怜儿一眼瞧见她的脸色,惊道,“娘娘,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病了?”
莫霜慌忙抚上脸颊,果然,又是汗意津津,可还未等她推说过去,门口已又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嘲讽,“你这一紧张便大汗淋漓的毛病,自小就有,如今果然还是未好啊?”
尹寒!莫霜骇得瞪大了眸子,向他看去,怜儿见状,笑了笑,识趣退去,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互相注目,表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