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的脸上,浮上层层的苦涩,满室的温暖,一瞬化成了薄凉的旷野。
风起沙砾,芳草无依。
酸涩涌向四肢百骸,她却转念又想,纵使他不是皇帝,仅是平凡臣子,又能如何?
妻妾之争,是每个深宅大院都难以避免的,就如娘亲,不也是因此受了一辈子的苦吗?
如此想来,这人世,就如无边无际的荒漠原野,寂冷而孤单,这尘间,从未有一片自由自在,任人逍遥的净土。
行至何处,总是会有些不如意的。
而从前的自己,相信山盟海誓的保证,实是奢盼着一丝慰藉,就如乞求暗夜中唯一的烛光般,痴望固执。
如今想来,太过幼稚可笑。
或许也是太贪心了,欲求太多,总有苦恼,也曾读过佛经,总觉过于消极,可是现下回想揣摩,倒是字字珠玑,尘世真谛。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莫霜的脸色愈发灰败起来,待意识到,她心头一凛,忙蹙紧了眉,尽力抑制自己的思绪,却愈发觉得心情如万马奔腾,难以压收。
这时忽觉手背一片温热,一怔回神,却是尹寒将手心覆于她手上,正眼角含情看着她,虽不言语,关切之情,却尽数表达。
她勉强笑了笑,舒口气,示意无恙。
尹寒正待开口,恰逢皇后也注意到了他们此刻的情状,略一沉吟,笑问道,“霜儿,怎么闷闷不乐的,有什么心事么?”
莫霜一愣,忙恭声道,“儿臣没事,劳母后挂念了。”
尹寒转头见皇后面带疑虑,似有不信之意,眼神闪了闪,替莫霜解释道,“她是因为此次宫宴舅母没来,以致母女无法会面,所以烦恼。”
皇后很明显地一呆,眸底竟似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就掩饰住,温笑道,“大嫂向来都是不爱凑热闹的,这么多年来,她从不随夫赴宴,霜儿还得多体谅才是。”
“可是……”莫霜忍不住开口,“爹爹说,娘是因为病了才来不了的,听二娘的口气,似乎还病得很重。”
皇后起初有些不以为然,见莫霜极为笃定,她也思虑起来,须臾莞尔一笑,正要柔声安抚,忽听阶下有人离座而起,执着酒杯笑向尹寒,“太子殿下,老臣敬你一杯。”
尹寒一怔,向下看去,却是尚书梁鸣谦,正双手捧杯,满脸堆笑地望着他。
皇后眉心微微蹙起,止住了要对莫霜说的话,静观事变。
而尹寒并不驳梁尚书的面子,先是微笑着颔首,之后接过杯来一饮而尽,最后将酒杯反转,向阶下示意。
梁鸣谦躬身拜谢,再转拜皇帝,而皇帝见状笑得畅快,冲满殿朝臣挥一挥手,“梁尚书给你们做了榜样,还不都快去效仿?太子战功赫赫,手握兵权,乃我大珏镇国之宝,更是未来的君王,你们都好没眼色。”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诸人面面相觑,都在揣摩皇帝话意。
静寂了片刻,便有平时与梁尚书交好的几个人站了起来,神情谦恭地向尹寒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