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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和墨儿两人打眉毛官司打的热闹,素言却只顾着低头喝茶。茶水温热,灌到肚子里只觉得饥肠漉漉。
她极不耐烦和这两个人周旋,可是人家都到了门上了,她又不好撵人。平日没立什么规矩,这两人又不自觉,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素言不想再等,招手叫蕙儿准备开饭。忽然想起昨天费耀谦丢下的那张药方来,话未出口又改了,对蕙儿道:“你拿这个去厨房问问,库里可有这几样吗?要是没有,你叫人去药房抓一副来。”
蕙儿凑上前看了半天,苦着一张脸抬起头道:“奴婢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素言先是一惊,随后明白过来,倒扑嗤一声笑出来:“你竟是个不识字的,可惜了这伶俐的小模样。这样吧,我誊一份出来,你只管找识字的人来问……”
蕙儿撇撇嘴,对少夫人的这句可惜很不以为然,取了纸墨笔来,道:“少夫人何必费事?奴婢拿着这张纸去不就成了?”
素言取笑她:“你又不识得上面写的是什么,万一弄丢了,我去哪再找一副这样的方子来?”
蕙儿不服气了,她做事哪次不是完成的又快又好?少夫人这是不相信她了,遂道:“奴婢虽不识字,却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若是这样,夫人也竟不必费事写了,只管告诉奴婢一遍,奴婢保准背得只字不落。”
素言和蕙儿主仆两个说笑,媚娘和墨儿十分羡慕的看着,都想起了曾经她们和素言也这般无拘无束的亲近。如今虽然身份地位略有提升,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明白。
素言便果然照着方子,一味一味的念与蕙儿听。
蕙儿眼睛眨都不眨,听素言念完了,便道:“好了,奴婢都记下了,不信夫人只管考。”
素言一笑,道:“这会念完了就背,没什么稀奇,等吃完早饭再背的一字不差才算你本事。”
蕙儿呆了一呆,半晌才道:“夫人您真是……狡诈……”
媚娘和墨儿都皱起眉。这蕙儿真是无法无天,跟主子说话也这么没上没下的?齐齐的看向素言,见她竟然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脸上只有毫无心机的笑,对蕙儿道:“蕙儿,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等哪天你闲了就学着认字吧。”
蕙儿想了想,大略明白了素言的意思,却不是不服道:“夫人不过是不信奴婢罢了,等待会奴婢背出来,您就知道奴婢不是说大话。”
素言笑笑摇头,并不多说。抬眼看向媚娘和墨儿,道:“你们两个来的这么早,一定还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厨房里安排。”
媚娘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了……夫人事忙,婢子不好多打扰,这就回去了。”她不放心月复中的孩儿,少夫人光风霁月,难保这群如虎狼一般的奴才们手脚都干净。
墨儿也拒绝了道:“只要夫人身体无恙,奴婢的心事就了了……不在这用早饭了……”昨儿大爷不曾去秋意居,她过来只为看看大爷是否在歌华院。既是不在,那就算了。
两人各揣心事,素言浑然不觉,抬手端茶,准备送客。
门外小丫头挑起门帘,脆声道:“大爷,您来了——”
媚娘的眼神蓦的一亮。她许久不曾见到费耀谦了,今日起个大早,过来歌华院,心里就存了一分绮思。只要能见到大爷,她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叫大爷回心转意。
谁知大爷不在。
她已经说了要走,不想大爷又来了。
这会她有些暗悔话说的太早了。看一眼墨儿,见她脸色也怅怅的,便知她也是想见费耀谦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只盼素言起身去迎费耀谦,忙乱之际将她二人的话都搁置到一边。
费耀谦大步迈进来,就见屋里团团围着许多人,眼神略略一瞟,就看见素言早已经站在桌边,垂手站着,素净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那种做出来的柔顺、恭敬,他看着就生气。可是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又让他觉得不安。隔着这许多人,她并不看他,他的视线便如同受到了阻隔,怦怦啪啪的落到地上。
身边有人冲将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爷,媚娘给您请安了……呀……”话未说完,人便拖着他一起委顿于地。
费耀谦将视线收回来,才发现是媚娘。他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扶起来,道:“你急什么?”
媚娘水眸含情,略带委屈的道:“是妾身脚下滑了……”眼神饥渴的落到费耀谦的脸上,恨不得粘在上面。大爷瘦了,一脸的憔悴,一定是最近事情繁杂,没有休息好。媚娘无比的心疼,情不自禁的伸手要去抚他的脸颊。
费耀谦却用手将她轻轻一拨,顺势将她的身子按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微微皱了眉,朝向素言问道:“你这从来也没有这般热闹过,今儿是怎么了?”
素言在心底嘲弄的一笑,心道,你是怕不热闹吧,不然为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绵延不断的纳进房中?
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是两位妹妹听说素言受了惊吓,身子不适,故此一早来探望。”
费耀谦探询的眼神便落到了媚娘身上,出言轻斥道:“你要是关心,打发个丫头过来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媚娘心下一喜,眉飞色舞的看向费耀谦。还是大爷体谅她,打发个丫头来看夫人,那不是打夫人的脸么?可见大爷的心里,她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呢。
手抚上隆起的月复部,心里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照顾好月复中的胎儿,这是她无往而不利的法宝啊。
费耀谦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笑,心里就是涌起一阵厌恶,随即就不客气的道:“我记得说让你在窈窕居里好好反省,似乎还没解这个禁令呢吧?。”
媚娘脸色蓦的变成了惨白,像一张哆嗦着的纸,皱的怎么也抹不平。偏生又不敢哭,只得畏缩的笑着,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妾身知错。”
墨儿见媚娘都受了排揎,再不敢有痴心妄想,悄悄的往人群后边退,费耀谦却扬声叫住她道:“墨儿你站住,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考虑,别没事来这添乱。看也看了,都回去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媚娘和墨儿两个人说的。
两人不敢再多话,规规矩矩的给素言二人行了礼,慌忙带着丫头婆子狼狈的退出去。
由于门口有点挤,媚娘的身子也过于胖了些,偏生墨儿又不肯让,两人就同时挤在了门口。媚娘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怒目看向墨儿道:“你做什么?还不退回去。”
墨儿挑眉笑笑,道:“哟,是奴婢不小心,没撞着姨娘吧?这门口就是给人走的,凭什么叫我退回去?”臭美什么呢?还以为真能在大爷心里占一分半分的位置?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媚娘气道:“你不过是个丫头,也配跟我并肩行走的么?”
墨儿也不含糊,道:“我是什么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在大爷心目中是什么身份。也不照照镜子,谁又比谁高得了多少?”
蕙儿正走出来,见两人勿自斗嘴,把小脸一板,出言低声喝斥道:“爷和夫人在屋里商量事,你们在门口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媚娘待要含冤诉说委屈,怎耐面前之人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是大爷,说了也是白说,只得忍气吞声狠狠的瞪一眼墨儿,率先挤过去扬长而去。
墨儿哼一声,狠狠的朝着媚娘的背影啐一声,陪笑对蕙儿道:“好姐姐,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凭什么在夫人面前和大爷勾勾搭搭的装出一副可怜样……”
蕙儿原本板着脸,听墨儿说话这么刻薄却隐隐透着示好,心下又不忍,听她说的好笑,又生生忍住,道:“凭你和她闹,有多少闹不了,非要闹到夫人面前,倒叫夫人难做。”
墨儿疑惑的瞪大眼睛,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是姐姐厉害。”
闹是要闹的,只是要看怎么闹了。如今大爷脾气不好,夫人又是个不上心的,且就此罢手吧。
蕙儿见墨儿走远了,才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说别人,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既做得他的女人,还说什么勾引不勾引?”名声再难听,也没有实惠吸引人,别说勾引,只怕到时候墨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蕙儿自去端茶不提。
屋内,费耀谦正在和素言说话:“……先去给娘请安,娘担心了一夜,你总该跟娘解释清楚,也好让娘放心。今天的早饭也安排在长青院吧。”
解释肯定要解释,只是不知道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拣中听的说。
费耀谦重重的看了素言一眼,道:“娘不是糊涂人……”
意思是即使她不说,老夫人也知道了。素言没异议,点点头,等蕙儿进来,便吩咐蕙儿给她找一件厚点的斗篷,跟着费耀谦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