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歌华院门口,费耀谦不说走,素言也不好往外推他,毕竟他肯等着人散就为了送他,终是一片好心。眼看着天要亮了,他也未必存着什么别样的心思,因为一大早就要起来去祭祖的。
两人进院,有丫头上来帮着服侍素言净面净手,又赶紧备热水沐浴。素言看一眼费耀谦,他依旧是挥退了左右,自己绞了巾子擦脸,倒显得有些孤凄凄的。
素言很觉得他是自作自受,明明左围右绕,身边美女无数,他偏生性格怪戾,喜怒无常,最终落的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有心替他把墨儿叫来服侍,又觉得最终伤的是自己的颜面。真要把他惹急了给自己一记窝心脚,那么在费府自己就算是彻底混到头了。
一等蕙儿给她卸了钗环,素言便将屋里的人都摒退,上前来替费耀谦宽衣。
费耀谦虽是自幼就有人服侍,却也作惯了自己打理自己的事,可是素言肯上前服侍,他乐得不动手。
只是素言实在比他灵巧不了多少。
费耀谦取笑道:“以你这种宽衣解带的速度,不等解完就又得穿上了。”
素言自己手笨怨不得别人,情急之下恨不得给他扯了。费耀谦又道:“你就是再迫不及待,也别做这种明面上的事,被娘和婶娘们看了,少不得又要嘲笑你,你的面子又往哪搁?”
好像她迫不及待的要和他……竟然连衣服都来不及解,索性来生拉硬拽的了。他怎么就那么会想呢?说的还冠冕堂皇,自己跟个没事人似的,他也不脸红?
大男人废话恁的多。
素言埋头,捺着性子,终于扯完他最后一颗扣子,没好气的道:“怪不得你左一个右一个抬举的都是丫头,敢情是因为服侍起来的时候更顺手更麻利,迫不及待的时候不会落人口舌。”
费耀谦倒没生气,只是黝黑的眼睛看一眼素言,道:“丫头也是你的丫头。”
身为**,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成了男人的小妾,说出来也是素言的失职,饶是她装大方,也不算得太贤淑。
素言气起来,可偏生又没话堵费耀谦的嘴。她不惯和人逞口舌之利,尤其是在费耀谦面前,很多地方她失礼在先,心中有愧,斗嘴吵架的时候俩没他那么理直气壮。
气势一弱,败势立显。素言把他轻轻一推,道:“再不沐浴水就凉了。我知道你不惯这边的人服侍,可是这会再把墨儿叫起来未免让人说我这主子刻薄,只好勉为其难叫您自己动手了。”
也不管他,自己转身进了寝室。
素言累极,只因错过了睡觉的时辰,一时反倒怎么也睡不着。隐隐听着有水声,更觉得烦躁不安。辗转反侧,等到水声渐渐消了,才模糊着睡着了。
又想着要早点起来,还得沐浴换衣服,还要早点过到长青院服侍老夫人,还得到门口迎接三位婶夫人,还得看着丫头们准备祭祀的一应物品……
因此又多装了几分心事。
费耀谦从净室出来,走近床边,就看见一副心事重重不曾放松的睡颜。他坐下来,伸手,抚上素言微微蹙起的秀眉,不自禁的手指放缓力道,沿着她的眉缓缓的直插入鬓角。
他知道她辛苦,她累。他也知道她不爱这些,他还知道她不肯叫苦叫屈。
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她这样无怨无悔,心里又多了一分安心。
他的手指暖热,抚着素言光洁的肌肤,触手柔滑,宛如婴儿般的娇女敕。他恋恋不舍了。
素言的呼吸消滞了滞。
费耀谦的手僵在那,心跳忽然加速,他有点不能想像如果素言这会忽然睁开眼睛他会怎么样。
会是羞涩一笑吗?像一朵开放到极致的白玉兰?不太会。素言最有可能的反映应该是惊讶,然后是躲避。
她躲他,都成了最习惯的动作了。
费耀谦整个人都紧绷着,呼息也屏的极轻极微。他不愿意看到她对他的淡漠和疏离,所以宁愿她就这样睡着不要醒来,起码可以让他觉着她原来也可以这么乖巧。
素言只是朝着他的方向翻了,左侧微热的脸颊正贴着他暖热的手掌心,像个慵懒的猫儿一样,又朝他的手心靠了靠,好像看到了冬天里的暖炉,不由自主的要汲取更多的温暖,还惬意的抿抿唇,一副满足之极的表情。
他真想把她这个绵软的面团按照自己的喜好捏出他喜欢的样子。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看上去温顺的女子,内心有着强大的执拗,未必是他一时三刻就能扭转过来的。
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他也躺了下去。
烛光在发白的室内淡去了不少,他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淡白的黑。梦里亦是淡淡的***香,温馨而又怡人,他的呼吸也变的轻盈了,像是带了翅膀。
只除了,怀里一片虚空。
明明知道,茉莉香就在身畔,不过是一抬手的事,那抹盈香便可以充斥满怀。
可是他却似乎陷入了柔软的泥泞,浑身都被抽走了力气,虽是自己的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素言忽然就睁开了眼,好像就在睁眼前的一刹那,有个男人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素言,起床了——”
修长温热的手指漫过她的眉心,那种醉人的薰然让她又甜又喜,可随即梦也就醒了。
天光大亮,刺的素言眼睛立时又眯起。她的心一沉:糟了,起晚了。
素言慌忙坐起来叫人:“蕙儿——”仿佛要再经旁人验证一下不幸一样。
蕙儿推门而进,笑着道:“夫人,新年大吉。”
“同吉同吉。”素言一边说一边趿鞋下地,问:“什么时辰了?快备热水,要来不及了吧。”她在新年第一天就迟起,不管有多少个理由,老夫人的脸都挂不住。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上有婆婆,下有兄弟妹妹,独独她一个人这么扎眼,实在说不过去。
蕙儿笑劝道:“夫人不急,这会儿才寅时初,热水早就备好了,都来得及。”
素言这才放下心,拿了衣服进了净室先沐浴。
泡了个热水澡出来,人也精神了许多,蕙儿一边替她着衣一边道:“早饭都准备好了,是昨天晚上包的三鲜馅饺子,还有紫米粥。”
素言这才想起来,问:“大爷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昨夜她睡的时候他还在,醒来时早没了踪影,就是被子都没动,想必是半夜自己走的。虽然自悔没精力照管,难免被老夫人知道又是一顿数落,可心下终是轻松的。
蕙儿道:“奴婢也不知道,昨天回来就睡下了,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大爷。”
她撒谎了。睡的再迟,也不敢耽误主子的事。昨天一直在门外等着屋里都没动静了她才在外面的小床上睡下,一大早费耀谦醒了,还是她打的热水。
不过费耀谦倒真是洗了脸就走了,还嘱咐她别吵到夫人。
他临走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素言。那眼睛里一片亮色,柔软而缠绵,深沉的几乎能让人溺毙,更衬的他的眉目清逸绝伦。
蕙儿瞅着素言,装的一本正经,眼睛里却有了笑意,道:“大爷对夫人还真是温柔。”
素言一口茶没咽进去,全呛出来,惊恐的问蕙儿:“你哪只眼看到他对我温柔了?”
蕙儿对素言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道:“奴婢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像大爷这样又温柔又体贴的男人,现在真是见不到了。”只有夫人和大爷感情和睦,她才是最安全的。
素言把茶碗放到一边,哼一声道:“我看是你日子太的太舒坦了,要不要把你送到你家大爷身边抬举个姨娘啥的你就知道什么是见不到的温柔和体贴了?”
这回换蕙儿惊悚了,不服不愤的看一眼素言,再不敢多说。
素言小人得志般的扬扬看了蕙儿一眼,道:“昨天我教你写的两个字你现在就写给我看。”
“啊?”蕙儿苦了脸,随即眼睛一转道:“夫人,时间太赶了,您还是先吃饭吧。”
素言对着镜子看一眼头发,站起来道:“好主意,我一边吃饭你一边写。写的好,写的漂亮,我今天再教你两个字:温柔。”
蕙儿刚要说话,素言停下步子斜了她一眼,道:“我听说你家大爷最爱红袖添香夜读书,不如哪天叫你专门夜半去服侍他读书写字,也好让他亲手教教你?”
蕙儿当即冷了脸道:“不必了,奴婢现在就写。”素言得意的大笑出声,换来蕙儿无数的白眼。
蕙儿果然将昨日素言教的两个字写了出来,素言看了看,点头说:“还不错,我教你再写两个字。”
果然拿笔把温柔二字写了出来。
蕙儿端详了半晌,只是不说话,素言便探过头来,看了看自己写的那两个字。没什么错啊,这丫头是怎么了?便诧异的问蕙儿:“怎么了?”
蕙儿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嗯,我蕙儿从今天开始,终于知道什么是温柔了。”眼神却意有所指,咄咄的看着素言,倒把素言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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