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只歇了一夜,果然一大早就先派春枝去自己庄子上送信。于管事很快就派了车,带了几个年纪较大的媳妇来接素言。
素言打发春叶向费耀宗辞行。
费耀宗不说什么,带人将她送上马车,也懒的在这庄子上待了,交待项管事有事去请示素言,自己带人回去。
庄子上平静下来,项管事带人回去,边走边暗暗纳罕。他昨天和二爷身边的小厮打听了,京城也没什么大事,府里也没什么大事,可是大少夫人怎么就到了庄子上呢?
更奇怪的是,她又泾渭分明,非要搬到她自己陪嫁的庄子上。看这架势,竟大有与费家划清界限之意。一直传言说大爷和夫人不和,难不成,竟是要合离了?
素言坐车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一路上沿途看着风景,听于管事的媳妇秦氏絮叨着:“大小姐您看,从这往东,都是咱们的庄子。仗着天时地利,每年收成倒还不错……”
素言默然。她想人们从来都有买地买房的癖好,不是没有道理的。看着这一大片地,听说都是在自己名下,没来由的就有一种安全感。
不管什么时代,人都得吃饭,有地,就能种出庄稼,有米有面,最起码可以衣食无忧的活着。
秦氏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纪,为人倒是极朴实,看着大小姐沉默寡言,猜测她是心情不大好,便专拣些乡间野趣说给她听。
这里一大片都是平原,不远处却也挨着山,米家在山上也有些果树,春暖花开之际,一大片都是鲜花,说不出来的热闹繁盛。往北十几里外有座红螺寺,虽不大,香火却极旺……
春枝和春叶姐妹两个听的有趣,都托了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氏,偶然听到兴致处,还要插话多问几句。
秦氏不厌其烦的一一讲解,不时的看一眼素言。
素言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就是最初的喜悦也渐渐的平淡下来。
秦氏不由的在心中暗忖:这才多长时间,大小姐在费府竟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心底悠悠叹息一声,谈话的兴致也渐渐低落下来,陪笑对素言道:“奴婢一时高兴的过了头,胡言乱语,没的倒打扰了大小姐休息。前面就要到了,大小姐还是先眯一会养养精神吧。”
素言并不多说什么,春枝春叶立时替她在后背垫上软枕,她便果然眯上了眼睛。
春枝姐妹也不敢再说话,眼睛盯着外面,时不时的互相对视一眼,或是做个小动作,很默契的用神情交流着。
到了。
秦氏率先跳下来,殷勤的要扶素言。春枝春叶姐妹后知后觉的跟着跳下去,一时不知所措应该做些什么。
素言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朝着秦氏笑笑,道:“不劳秦嫂子,我自己下来吧。”说时手扶着车门,轻轻的跳下车。
双脚触地,泥土还硬着,却已经有了松软的迹象。
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脚踏实地吧。
秦氏先是一怔,随即又因为素言的称呼而觉得受宠若惊,笑道:“大小姐倒还是当年的性子,顽皮的紧。”这话里就透露出点亲昵来。
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是朝南的三间小房,其中一间做了素言的寝室,中间是个厅,留着见客用,另一间则用来素言读书写字的。
毕竟是自己的人,处处都透着经心,虽然也简单,却明显比费家的庄院要精致、舒服的多,尤其是在一些小细节上,都表明了一分用心。
天光晴好,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虽然还带了点微风,不过多加一层厚衣服,在外面走走还是挺舒服的。
素言看着春枝春叶等人在屋里收拾,便走出屋子来,正见秦氏抱着一双被子进来,笑道:“大小姐,这是新做的棉被和棉褥,都是干净的,您别嫌弃……”
素言点点头,说道:“秦嫂子,你叫个人陪我出去走走吧。”
秦氏忙道:“有,有,不知大小姐有什么要求。”
素言一笑,道:“对这里比较熟悉的……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总不能迷了路,再劳烦你们去找。”
秦氏便道:“那就叫奴婢家的二丫头去吧,这孩子虽然年纪小,性子却野,这附近她都跑遍了,不过是个爱说话的,大小姐莫要嫌她聒噪。”
二丫今年十一岁,梳着顺溜的大辫子。只是头发颜色发黄,又微微有些卷曲,看起来就像乍刺的小猫一样。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动着灵气,虽然外露,却是懂礼知规矩的,先给素言行了礼,这才大大方方的道:“大小姐想去哪儿玩,是去远的还是近的地方?”
素言边和她往外走边道:“就在附近先转转。”
“好嘞。”二丫应一声,便稍稍落后素言半步,两人出了庄院。
这里就像世外桃源,除了大片的地,少有村庄,更别说住户人家了。素言和二丫一连出去几天,都没见到过什么别的人,倒也乐得玩个痛快。
二丫虽然爱说,却是个会说的,从来不乱说话,又最是懂得体贴小意,言谈举止之间都是素言喜欢的。
素言喜欢她,倒比从费家带来的两个丫头春枝春叶还甚。
她在这世外桃源住了下来,先了解了自己的属地,又叫了于管事问他今年有什么打算。于管事把往年种的作物种类都说了,又道:“大小姐可是有什么想法?”
素言道:“现在离耕种还有多长时间?”
于管事道:“还有两三个月呢。这边比城里冷,即使头遭雨下了,也有可能会返冻,因此下种子的时间就稍晚些……”
素言实在是对冬天这种枯燥乏味的菜吃的腻味,因此心心念念的要提前种出些蔬菜来。她的本意是这么多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提前种些蔬菜试试。
可是琉璃玉的成本太高,太不现实了。
于管事却想了想,说:“我也打听过了,倒的确是有大小姐说的那种东西,叫晶布,价钱也挺高的,不过比琉璃玉要便宜许多。反正这会不到农忙时节,闲着也是闲着,就找块地试试,万一能种出来呢。”
不几日,于管事果然抱了一大卷子东西回来。素言细看,的确像塑料布,但又不是,那上面有纹理,乍看之下倒像是用布织的。
于管事照素言的意见,带人搭了大棚,将晶布铺好,在里面种了各式各样的蔬菜。
每天都有人浇水,几天后于管事兴奋的来回:“长出来了,长出来了。”
素言也很高兴,带着二丫亲自看了一回,果然长出了小苗。大棚里的温度足够了,湿度也够,阳光又暖,风又吹不进来,没准还真能结出蔬菜来呢。
她在这安安稳稳的过着农夫的日子,闲着无事就带着二丫出门闲逛。庄院里养着牛和马,都是做农活用的,素言想起费家那几匹用来拉车的马,心也痒痒,托了于管事也买了两匹小马,没事就学骑马。
白菜长出来了,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头。小葱也长出来了,绽放着勃发的生命力。就连黄瓜西红柿也慢慢的开了花。
素言抽空就来看看,没事还自己动手浇浇水,除除草。
别人都大惊小怪,只有二丫不,跟着素言,不时的跟她讲种菜里面的学问。素言累了就坐在地头看着这些菜慢悠悠的笑,二丫递过来软垫,道:“大小姐,你说这会种出来的黄瓜真的能结吗?夏天的时候这园子里都是蝴蝶和蜜蜂,我听爹说它们是来采蜜的,没有它们,那些果树啊什么的都结不了果子……可是现在天这么冷,大棚里虽说暖和,可是哪有蜜蜂和蝴蝶知道能飞进来啊……”
素言笑看一眼二丫,赞叹道:“你年纪虽小,懂的却多,回家叫你母亲多扎几个鸡毛掸子,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鸡毛掸子?”二丫不禁缩了下肩,道:“嗯,我不要,扎那玩意干吗?多了的话娘打我就更顺手了,到时候打在我身上,大小姐又不会心疼。”
素言倒是笑起来,随即又有些惆怅,道:“哪个母亲打孩子的时候不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你总要体谅她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像我,早就不能了……”
二丫犹豫了下,突的笑开了,道:“大小姐是不能得夫人的疼宠了,不过还有大姑爷呢。都说打是疼,骂是爱……你们也吵过打过么?”
说到后来只是红着脸,亮着眼睛笑。
素言没有想到二丫会突然提到费耀谦,在这宁静的有些过份的地方,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别人,没有亲人,只有她自己。
她和他,早就隔在两个世界之外了。
可是这会她才意识到,无论怎么样,她和他都曾经在彼此的身上烙下过痕迹。素言好笑的拧了下二丫的鼻子,站起身道:“出来的不短了,该回去了。”
小小年纪,竟然开始关心起这个了,还有这样的俚语,看来秦氏打的还少。
二丫跟在素言身后,小声道:“大小姐,你莫怪奴婢说话孟浪,实在是……”是了半天,才吱吱唔唔的道:“我跟那个阿牛,见面就吵,像两只斗鸡,可娘偏说,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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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严重不适,连带着心情压抑,实在没心情码字。老天对俺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