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婶思量了一番,虽觉得王欣一的想法缺了些可行度,但一个小娃儿能想到这般多已经很是难得。
在夸赞王欣一的同时,王大婶也说了这几件事的难度,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教教她。
王欣一不置可否,没有多说什么。她已经将能行的思路都说了出来,但是怎么做却还是王友全夫妻二人的事情,她一个小孩子若是做的太多,难免惹人注目,到时候石瓶的秘密只怕难保,所以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王大婶见得王欣一有些愣愣的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忙伸手将她拉到了怀里,慈爱的笑道:“囡囡,娘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就说你刚才想的那些法子,只怕王家村里其他的孩童都想不出来呢。再看看这次咱们家卖小麦,村里人的名单都是你记得,账目你竟然也算的很是清楚,娘嘴上没有夸你什么,心里却是为你自豪。”
“可惜你却是女儿身,不能如小福一般去镇上的学堂读书,不然娘相信你念得一定不比小福差,将来也定是功名加身。”
此时王大婶看着王欣一的眼神不由就带了几丝惋惜的神情。从王欣一认字儿的速度上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至少目前为止,村子里认字儿的孩子并不多,王大婶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孩子的认字儿速度有王欣一这么快,就连三爷爷都夸赞王欣一的聪明是少见的。
王欣一无所谓的笑了笑,很是淡然的轻声说道:“娘,一一晓得呢,没有学堂可以上没关系啊,等小福下次回来,我可以让小福帮我带一些书回来看看的嘛。三爷爷已经教我认识了好些字,一般的书我都能自个儿读下来。虽说我只是个姑娘家,就算是读再多的书也没什么大用,但是一一觉得书读得多了,眼界自然也开阔,与人办事什么的都会不一样的很。”
王大婶颇为惊异的看着王欣一,静默了会儿子,方才点头赞道:“囡囡,娘跟你爹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只是娘听你这番话却觉得甚是不错。”
王大婶心里还有一些话没有说,王怡的婚事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虽说马家现在待王怡不错,可是当日的马永康明明是个病人,她却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了过去。虽说那也是逼不得已,像他家这般因为家贫而换亲的人家从来不在少数,可是每每想起,她心里还是很难原谅自己。
王怡已经不可挽回,只能适当的帮助她一些,但家中尚余的一个女儿却断断不能再走那一条路。
王欣一可不知道王大婶的这个想法,但是隐隐约约间也能知道她娘对于她大姐的婚事一直有些抱憾,自那以后对她也是更为关心,家中事情也很少唤她去做。
不过她越是如此,王欣一反而变得越是勤快,家中琐事几乎都能一把罩了。
王大婶在赞叹的同时也不免感慨,自己的确是生了两个好女儿,不过两个儿子也不差,只是大儿性子软善,太过憨实了一些。若是媳妇将来晓得对儿子好便罢了,不然这大儿将来也肯定是个软耳朵,凡事没主张的很。但换句话说,若是大儿媳妇将来也没主张,那岂不是一个家也废了?到时候少不了要被旁人家欺负的很。
王大婶衡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媳妇最好强硬一些,起码到时候没有外人敢欺负他们。
娘儿俩正说着闲话,王友全从外面走了过来,眉头紧紧皱着,满面的愤怒。
王大婶跟王欣一瞅见他这幅样子都觉得奇怪不已,他脾气一直很好,甚少会对什么事情如此生气。看他这般样子,发生的还不是什么小事。
王大婶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孩子他爹,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友全睨了王大婶一眼,深深叹了口气,眉头依旧紧蹙。
王欣一则给王友全搬了个凳子坐下,仔细的看着他的神情,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貌似下午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说是出去溜达溜达,怎么回来就生了气?
王友全哈着腰坐在那儿,整个人都显得没有生气的很,不像先前从镇上回来时那般的兴高采烈。
王大婶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说话,脾气便有些不好,急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说呗,这般样子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娘儿俩就站在这边替你担心?”
王友全又叹了一气,沉声道:“我刚才听说村里要趁着下秧之前,把各家的地重新量一下。”
王大婶闻言顿时浑身一凛,眸子蓦地瞠大,惊叫道:“你说什么?村子里为什么忽然要重新量地?那咱们家的大地岂不是有可能要量给旁人家种去?”
王友全点了点头,低声道:“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正担心这个呢,只是好像这重新量地的事儿已经定了下来,最近这几日就要开始量了,不然也等不上下秧。”
闻听此事,王大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满面的惆怅。
在他们以为,家里粮食丰收肯定有种子的问题,不然沈记这么大的商行不会愿意高价购买他家的粮食,只是私心里说,他们更加以为是自家这两年的年成好,土地给力,所以粮食才能次次大丰收。如今这金窝窝就要挪给旁人,他们怎么能甘心?好不容易才过上一年好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王大婶也坐在了王友全身旁,蹙眉想着法子,看有没有可能改变这件事情。
王欣一见得爹娘俱在担心,不由劝慰道:“爹,娘,我看这事儿恐怕改变不了了,你们这么烦也没有用。旁人家的地还有可能继续种着,咱们家的地是肯定要被某些人给分去。”
王大婶跟王友全都诧异的看向王欣一,齐声道:“谁要咱们家的地?”
王欣一摊了摊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是爹娘你们想想啊,咱们家靠着这几亩地赚了多少钱了?虽说还比不上人家有钱人家赚的多,但是咱们这村子本身就小,一年也不见得能赚到多少钱。你说旁人见咱们家的日子一下子就越过越红火了,他们能不嫉妒能不眼馋?”
王友全跟王大婶尽皆点头,村子里难得量一回田,偏偏这次他家三季大丰收,别人家就算是用了他家的种子,产量上依然跟他家相距甚远。所谓人心不古,不排除有人眼馋他们家的田,所以撺掇村长量田,然后再将他家的田给分出去。
说好听点是有心人专门针对他家,说难听点则是村子里大多数人都眼馋他家的田,所以即使村长突然提出的这个量田要求很不合理,恐怕除了他家以外,再不会有旁人拒绝这个提议。
王友全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媳妇,问她这事儿该如何办。
王大婶无语的瞪了他一眼,气道:“你朝我看有什么用?我能让他们不去量田吗?还是我站在我们家田边上,不许任何一个人接近?若是旁人家都同意了,就咱们家不同意,能就消了这事儿?”
王友全甚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啊,就算是他们全家人都不赞成这个提议,依然不会改变那个事实。
王欣一本想劝劝他们不用去争取,反正自家丰收的原因也不是田好。可是她转而一想,若是他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将自家的几亩良田给让了出去,岂不是让旁人以为他们家好欺负,而且也明了丰收的原因不在田上?
她左思右想,终于说道:“爹娘,这量田的事儿虽然已成定局,但是咱们家粮食丰收的原因可能就在这几亩地上,若是就这么让给了旁人家,岂不是将咱们家的财路给让了?”
王友全跟王大婶一同点头道:“可不是嘛,只是我们又能如何?”
王欣一徐徐道:“爹娘,你们想啊,这事儿绝不可能是村长一个人决定下来的,应该还有旁人帮着他,撺掇他这么做的,好霸占咱们家的田。”
王大婶奇道:“你为何如此想?可有依据?”
王欣一摊了摊手,摇头道:“没有,一一只是这样分析的而已。爹娘,你们想啊,咱们都是王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若只是村长一人起了贼心,他难道不怕犯了众怒?既然他这么有信心,我怀疑咱们家还出了一个内贼,帮着村长来做这事儿。到时候连自家人都胳膊肘往外拐,旁人还能说些什么?”
“就算我们不同意这事儿,也不得不接受现实。”王欣一无奈的下了这个决定。
王大婶跟王友全都露出失望以极的神色,王大婶朝王友全看了一眼,低声道:“囡囡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我们可怎生是好?就这么将咱们家的地给让出去吗?我可不甘心。”
王友全皱眉道:“那又能如何?胳膊扭不过大腿,这田看来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