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泠然相信朱见济有能力治理天下,定能叫老百姓安居乐业,而且她有个私心,就是希望李唐妹能顺利生下儿子来,这个孩子将来如果真的是历史上的明孝宗朱祐樘,将来能够顺利登上皇位,也算她见证历史的一大功德,因为她知道朱祐樘算一个难得的好皇帝……
可是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该帮着宪王朱见深复辟呢?
这个荒唐的念头闯入脑海,立刻让她摇头给否决了,想到史上宪宗的昏庸,万贵妃的跋扈,她绝对不能让那段历史重演
彭伦见她摇头,面色一凌,道:“你不愿意?”
泠然继续摇头,叹:“我笑将军还是这么迂腐,其实你不用特别来嘱托我,若是我有心帮着楚相阻碍皇上亲政,就不会和皇上混在一起,还要设法来救你们襄王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的用心,还让你和赵辅将军接任了前军都督府的左右都督,你以为他又安的是怎样的心呢?”
彭伦顿时被她说得呐呐无言,脸上已是发热,好在他晒得黧黑,泠然看不出来。其实他本心倒不是要说这些话,他也相信她和襄王都站在皇帝这一边,只是两人久不相处,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他再不能站在高一些的位置随便来对待她,反倒令他很尴尬,咳嗽了一声,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道:“是我多虑了。”
他们来到乾清宫前,远远就看见成绶帝负手站在日晷之前仰望着,似发呆,又似在想什么。
侍奉在一旁的只有怀恩一人,其余人都远远站在殿前,怀恩看见他们,出声提醒道:“皇上”
朱见济转过身,见泠然和彭伦并肩走来,微微一怔,随即含笑将目光落在那个带着一身阳光的女孩身上。
泠然见了皇帝已没了太多规矩,嘻嘻一笑,彭伦却一丝不苟地大礼参拜。
“皇上若有要事跟彭将军商量,我便去寻碧晴她们了。”她挥挥手,自以为很识趣。
“别胡乱走……”成绶帝急切唤住了她,见她露出疑惑的神色,忙掩饰道:“襄王兄可把你郑重托付给了朕,你要出了任何闪失,朕没脸见他。”
泠然小嘴一歪,“皇上还有心情开我的玩笑,不错嘛看来石家这场阴谋并没让你放在心上。”
朱见济并不直接回她这句话,笑着道:“这段时日,你只跟着朕就好了。尤其是元宵节那一天,朕不仅要携百官登五凤楼与民同乐,后|宫也由汪太妃为首,宪王、诸公主驸马,都是要参加的,你也一起去。”
泠然知道那一日楚留香和石家兄弟应该都会出现在五凤楼上,最核心的地方总是最安全的,打仗的时候最高统帅之类的人物所待的地方一般都不会有危险,所以她也知道这是皇帝的一种保护方式,虽说是为了楚玉的交代,她也感激,道:“谢皇上恩典,不知宪王那位李侧妃能去么?”
“可以去。”
“那皇上那日能带上碧晴和沅儿侍奉么?”
“自然可以。”
泠然见这清雅如花仙的少年天子这么干脆,哈哈笑了起来:“皇上万岁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还没人这么放肆地说过他可爱,朱见济两颊飞红,连忙扶起犹自跪在地上的彭伦道:“彭都督,这一段时间皇宫内的护卫就麻烦你多费心了,外面的事,也赖你与赵将军时时联系,有什么风吹草动,不论是半夜还是凌晨,都要第一时间报到朕这里。”
彭伦自然遵旨如仪,他还真有军人的气质,以服从为天职
泠然这才明白他怎么穿了一身侍卫统领模样的衣服,想是皇帝信不过原来的御林军,好歹把他给讨来负责保卫自己,凭着他的忠心,干这活还真是最好的人选,敌人若不是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就别想动皇帝分毫。
“彭都督,在襄王兄回京之前,夜里你多派些人保护隆禧宫。”成绶帝郑重交代。
彭伦正要答应,泠然却道:“我可不住隆禧宫,既然到了宫里,自然要到乾西五所跟姐妹们住一块了。”
朱见济无奈,“那就派兵保护好乾西五所。”
这时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天边厚重的云层翻涌堆积,像一个巨魔要吞噬掉太阳。
朱见济望了望天,道:“要变天了,钦天监说要连下几日大雪,今年必然是个丰收年,只不知元宵那一日,这雪还下不下”
等待,会让人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慢。
在宫里渡过的这八天,每一天泠然都度日如年,楚玉在外剿敌让她悬心,碧晴和沅儿的陪伴也没有了以往的魅力,完全不能让她静下心来。
好在皇帝照顾到她的心绪,只要收到任何消息,都会差人把她叫到乾清宫,对她毫不隐瞒全盘相告。她知道楚玉已顺利控制外地进京的叛军,只等元宵之夜与京中朱永、赵辅等人所率领的御林军里应外合,杀石党个措手不及。
最后,元宵节总算在泠然和成绶帝的翘首期待中降临了。
这一日,碧晴和沅儿早就知道皇帝要带她们参加,兴奋得不得了,换上了最光鲜的衣服,梳了京都最流行的发式,硬拉着泠然也打扮了一通,天还没黑就打算到乾清宫等候。
三人刚踏出乾西五所,迎面就见跟随楚玉离京的秦子陵飞跑而来。
泠然心头狂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秦子陵冲到她们面前行了个跪安礼,双手奉上一封书签。
泠然伸手去接,竟有点不自觉地微微发颤。
碧晴看她紧张,打趣道:“你们呀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说王爷今天不是要赶回来在五凤楼头会和么?晚上就可以见面了,还送情书么?”
沅儿横了碧晴一眼,嗔道:“少多嘴,要是有人这么对你,瞧你分别许多日挂念不挂念”
她们并不知道今夜将风起云涌,泠然根本也没听清她们的对话,将信在手上掂了一掂,分量很轻,她有些奇怪,赶忙就打开了。
内中一张薛涛签上只写了大大的一句词:
“不恋单衾再三起”
什么意思?泠然读过这词,此时猛然跳进脑海中,不禁痴痴发起愣来。
沅儿探头过来看见了,自然领略楚玉笔下之意,有些羞涩,却又怕泠然不懂,在一旁诵道:“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沉沉千里。桥上酸风射眸子,立多时,看黄昏,灯火市。
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不恋单衾再三起,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
碧晴听了,不仅抚掌:“好个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小妹就是襄王爷的萧娘罢?好美啊要是有谁这么待我,死也心甘了”
沅儿啐了她一口,“好个没羞臊的。”心下却突然想起一人,不免也生出感慨。
泠然遥想楚玉半夜睡不着,再三起来思念自己的境况,与自己倒是如出一辙,看词中意味,除了思念,他倒是无碍,心中又甜又酸,见秦子陵跑得脸都月兑了色,笑道:“你以为是八百里加急不成?跑成这样快下去歇息吧。”
秦子陵犹自愣头愣脑的,起来搔搔后脑勺道:“不是很急么?王爷可是很严肃地吩咐奴才要最快速度,亲自交到姑娘手上的……奴才还以为……”
“下去下去”泠然含笑将那张签收进了怀里,见秦子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才大笑出声。
陆子高和苏小序都没看到是什么,他们也不懂诗词,只是傻傻地赔笑。
三人来到乾清宫前,只见内庭几位太妃都已带着从人云集在此,李唐妹侍奉在周太妃身边,言笑晏晏,今日她也盛装打扮,更显容色过人,举手投足也隐隐带上了贵气。
自汉白玉台阶小跑着上去,碧晴和沅儿还是选侍身份,自然不过是小心翼翼地一一欠身行礼,也不敢多话,径直到大殿前低头候着皇帝。
泠然却被汪太妃拉了过去,将她从头看到脚,啧啧称赞道:“这丫头怎么一次比一次美,要是在后|宫啊,那可真是三千粉黛无颜色,亏得咱们襄王把她给定下了,呵呵”
泠然抬头看了一圈,好在固安公主不在,松了口气,笑道:“太妃娘娘真是会取笑人,不带您这样说反话的”
周太妃也笑道:“哪里是说反话呢,汪姐姐很少赞美人。”
这时皇帝已携着宪王的走从大殿里走出来,司礼太监见了,立刻高声呼道:“皇上起驾了——”
跟随在侧的乐工们奏响了华丽庄重的乐章,五凤楼建在皇宫最外头的大明门那儿,行走起来还是会累到贵人的,各种步辇黄幔铺天盖地排成了长龙。
汪太妃还执着泠然的手,眼光却开始在宫阙四周逡巡,喃喃道:“嫏嬛那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这会儿还不来,难道在这样的皇家大典上还要与她弟弟怄气么……”
固安公主的闺名就叫朱嫏嬛,汪太妃是她的生母,可惜母女俩好像完全不同一个脾气,泠然听了,劝也无从劝起,手还被她拉着,倒有点尴尬。
不过汪太妃随即就醒了神,回头对她笑道:“不用理她,这样有趣热闹的好日子她不参加是她的损失,来,与哀家同乘一辆车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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