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简直被眼前所见惊呆了,跌倒在冰莲上,直到那老头化作一堆被上好的道袍覆盖的骷髅,她才吓得哭出声来。
虽然这人不是楚玉,但亲眼见到一个如此酷似楚玉的人从姣好少年变成一堆枯骨,她难免心头凄凉。
沧海桑田,难道这是老天要告诉她,红fen骷髅,美丑只是表象,叫她接受这张猪头脸?或者不要太执着,应该接受渡梦仙子的条件?
不
被逼嫁给别人还倒罢了,嫁给红绡公子,也太侮辱他她也无法不介意自己长成这幅德行。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俗人
冰莲上方有一道比较强烈的光柱垂直照射下来,却没有让人感受到一点温度。
泠然本以为上方就是天空,可是抬头遮着眼睛细看,那光亮却不像是天光,或者说,应该是从哪折射进来的,里头还是有阳光的味道。
其实就算顶上有个老大的洞口,她也出不去。
冰莲和光源之间完全是凌空的,而且高达数十米,从顶上看,这里头更像一个溶洞,较之刚才落下来的地宫自然多了。
泠然无法可想,看了看那具骷髅,除了衣饰身无长物,她就把那柄扇子拾起来,入手沉重,打开一看,扇面上光华灿烂,好像是柄纯银打造的兵器,边缘很是锋利。难得的是在金属扇面上一面还镂刻着一幅图画,在仙云缭绕的地方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下首一个青年稽首站立,不知是在拜师还是在打招呼。
翻过另一面,则刻写着蝇头小楷,扫了几行,有诸如“玉池清明上仙姿,灵根坚固老不衰。”之句,觉得可能跟驻颜术什么的有关,便把扇子收进怀里,心想能出去的话就带走,现在倒是没有功夫研究。
因为有之前的经验,泠然大着胆子将那具枯骨自中间移开,可是并没有新的发现。冰莲上已经无路可寻,她就跳了下来,用扇子在一堵堵冰墙上敲敲打打,企图找出机关。
再走了一段,她虽然一直活动着,也冷得有点受不了。她总是习惯敲打墙壁后将耳朵贴上去听一听有什么特别的响动,比如墙那边是不是空心,可试探的结果让她相当失望。
不论如何,她不敢停下脚步,又坚持走了一段,好像听见轻微的流水声,心想就算只能找到一条不能通往外界的地下河喝口水也好
抱着这个念头,她便顺着那隐隐约约的声音往前找,终于踏进了一个老大的冰窟窿。
这个冰窟窿相对稍暗,流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探了探头,只觉里头好像影影绰绰的,有点像三D游戏中设计的山洞,随时会蹦出一个怪物来。而且鼻中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猜想可能是腐尸之类的东西,心里有些抗拒,就准备退出来先找别的地方。
谁知她刚一抬步子,就听见洞窟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金属碰撞之声,顿时惊得头皮发麻,拔腿就想跑。
里头随即响起一声闷咳,泠然脚下像被藤蔓缠住,既好奇又害怕,她本来完全没有准备这个地方还能有活人,但刚才听见的咳嗽声明显是人类发出来的,是不是应该进去一探呢?
犹豫间,一阵嘶哑的咆哮声海啸山崩般响起,震得四周围的冰墙似乎都在瑟瑟发抖,有许多冰屑噼里啪啦砸在她身边,好多颗甚至打在她的头上身上,疼得她跳了起来。
她本来已经做好的逃跑的准备,这时候好奇心完全占据了上风,硬生生摁下恐惧的心思,收住了步子。
按理说花落痕死了也该有几十年了,从渡梦仙子对待谷米彝来看,她也不是那种狠毒的人,不会是她把什么人关在地底下的。而且从这个人一声嘶吼中显示的实力来看,内功应该出神入化了,她曾听红绡公子婉转地提起过仙子的武功尚且不如他这个徒弟……
但是想起自己的遭遇,她就不敢肯定渡梦仙子到底心善还是心冷,状起胆子问了一声:“里面是人是鬼?”
回答她的是一阵比之前更加响亮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里头的人似乎也很意外,除了粗重的喘息声,她没听到有人说话。
会喘气就证明是人了,借着微弱的光亮,泠然走近了几步观望。
这时候她的眼睛也适应了洞内昏暗的光线,只见一个披头撒发的人拼命抖动着身子想往外闯,但那人的手脚上都被铁链锁住,挣得冰墙上“铿锵”作响。
“哎呀有奇遇”在这里看见个大活人令泠然又意外又惊喜,也顾不得室内的熏臭,走前几步,暗暗丈量了下方位,小心翼翼地站定在那人活动范围之外,用一种谄媚的声调叫道:“前辈前辈你是不是被花落痕关在这里的?”
听到她突兀的问话,那披头散发的人顿时停止了挣扎,缓缓抬起头来,用可怖的眼神盯着她,喃喃道:“花……落……痕?”
此人的声音喑哑难听,不过毕竟让泠然听出她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老女人,不由很是意外,机械性答道:“对花落痕,是不是他把前辈关在此处?”
“呜呜……呀……”那老女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开始呜咽,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大有不哭到天昏地暗不罢休的意思。
泠然站在里面久了,开始越发看得清楚。
但见这老妇人衣衫褴褛,头发长得拖到了地上,纠结成一团乱麻,骨瘦如柴,手脚上被镣铐铐住的地方都已长出了一圈圈树皮状的东西,可见她挣扎已久,奇怪的是在这种状态下她怎么能活着。
再看地上,铺撒了一些发臭的食物,倒是没见到便溺物,她就猜想有人一直提供食物给老妇人,心想至少能坚持到红绡公子来救,放下了一半的心,见她如此凄惨,起了恻隐之心,安慰道:“前辈快莫要哭了,我替你设法打开铁链,咱们一起跑出去怎样?”
那老妇人止住了哭泣,疑惑地问:“你……能、打开、缠绵锁?”不仅声音喑哑难听,而且一字一顿的,感觉有轻微的语言障碍,似乎很久没有与人沟通了。
泠然很高兴她的神智还保持着清醒,“凡事都有办法的,要斩断这么粗的链子我当然是没有办法了,不过……”她的目光已经落到铁链的终端。
那里应该是镶嵌到冰墙里头的,会有弯钩,现在她手上没有工具,但好歹是冰墙不是么?
“前辈被关了多久?”
老妇人愣了愣,迟疑地回答道:“不知道,也许……几年……也许几个月……我……你有镜子吗?我……是不是很丑了?”
女人就是女人,都这样了首先介意的还是容貌泠然摇了摇头,大着胆子走近了几步观察她。
老妇人的脸上手上皱纹成堆,皮肤皲裂,眼神倒是清亮得很,这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了,就好像一个八十几岁的人脸上镶嵌了一对二十几岁的眼睛,很纯洁。
泠然本想先问花落痕为什么将她关在这里,可想起她刚才比鬼还难听的哭声就毛骨悚然,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前辈有武功吗?”。
老妇人哼了一声,好像她问的话很滑稽。
泠然见她一副鄙夷的样子,心想她应该不但会武功,而且还很高深才对,于是从怀里模出那把扇子递过去,道:“我看这扇子不知用什么金属做的,边缘很锋利,就算不可能用来斩断铁链,按前辈的武功,用来削冰倒是不错,不如拿它试试把这个……缠绵锁的头从墙中起出来”
谁知那老妇人看见这把扇子怔愣片刻,劈手一把夺了过去,双手捧着跌坐到了地上,一会儿打开扇面查看,一会儿合上抱在胸前,竟又开始呜咽了。
泠然无奈,由着老妇人哭了好一会,看她情绪渐渐没有那么激动了,觉得不解开她的心结就很难让她开始工作,虽然怕问到尖锐的问题会令她发狂,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那个……这扇子的主人是前辈的亲人么?”
老妇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只是反复呜咽加上自言自语,泠然又重复问了几遍,她才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仰起脸向着她问道:“他……他还在外面等着我么?”
这一次她的语言连贯了许多,泠然差点月兑口说他都已经变成一堆骷髅了,但见这老妇人虽然看上去好像神智很清醒,可接触下来,发现她好像有点老年痴呆症,也就是说根本不知道时光的流逝,如果是花落痕把她关进来的话,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竟还觉得自己是个少女一般,很是诡异。
“你说话啊玄泉哥哥是不是还在外头等着我?这扇子是不是他叫你带给我的?”老妇人一口气吼出来,冲上来毫无悬念地揪住了泠然的衣襟,目中流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
刚刚才以为她有语言障碍,可她这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臆测,泠然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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