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爷!各府的管事娘子们!又到了三年一次的千金姬买卖时分了,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我们老板让小人在这儿给你们鞠躬了。”那掌柜的满脸堆着笑向台下团团作揖行礼。
泠然前一天夜里没睡好,古代陌生的木板床真是咯得慌,这回等了老半天又开始犯困,见他们前奏肯定是又长又臭,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
台下有人注意到了,开始悄声议论这个女孩子太没礼仪,有人甚至猜测她出身并不好。
台上的管事没有发现,开始胡吹海夸他们搜罗的千金姬,说都是花重金买下来的,不仅相貌出众,而且个个有绝活,有能诗善画的;有能歌善舞的;还有绣工卓越的;厨艺超群的……最后还吹了一下上一届的千金姬,说有一个已经成了侧王妃,有的成了侯门贵妾,还有成为京城有名的花魁的……等等等等,总之买了千金姬,肯定是“物”有所值。
经过他一番吹嘘,不仅台下的人沸腾了,连台上的大部分女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掌柜的吹嘘够了,拉出站在前排左首第一个女子向台下叫道:“这位姑娘本是湘中人士,姓单,年方二八,擅长刺绣女红,种茶烹茶,生长于武陵山下,沅水之畔,祖父曾任辰州府治下沅陵知县,父亲是个秀才,只因家中姊妹众多,父亲病重无钱医治,故此家主花了三斛珍珠将其买下,是为孝女也。起卖价一千两银子。”
这个单姓女子长相清雅柔顺,从背影看去,纤细苗条,腰肢一握,应该挺动人的,昨天在车上她基本没说话,后来又没有分在同一个屋子,所以泠然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掌柜的问了两声,台下窃窃私语的人不少,可居然老半天没人叫价,泠然估计这个单姑娘的美貌并没有达到让人一掷千金的地步,不晓得待会轮到自己会不会也受到冷遇。
掌柜的又喊了一遍。
这时,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喊道:“官人,这里有十个姑娘,你一个个卖太麻烦了,我们公子差我来问一问,能否十个一起买了,作价一万两银子!”
只见一个青衣布巾的老头被人拥了出来,山羊胡子,脸上褐色的老人斑东一点西一块到处浮现,精神倒还挺健旺的。
掌柜的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要买十个,觉得倒也省事,反正老板定的价格也就是至少平均卖个一千两银子,如此他正好交差,连忙回答道:“你家主人出手如此阔绰,怎么会不行呢?如此老丈请随我到后面办理银货两讫的手续。”
那老者喜上眉梢,正要答应,人群外有个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声喊道:“我家将军说,十个姑娘一并买了,出一万一千两银子。”
那个老头刚迈出了一只脚,僵了一下,毫不犹豫地举起一只手,大声道:“我们出一万二千两银子。”
“一万二千五百两!”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丝毫不让。
老头回身张望了一下,随即叫价:“一万五千两。”
人群里“哄”地一声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这两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泠然在台上也踮起脚尖张望,可惜这老头自称奉了公子的命令,那公子是否来了也不知道,马车上的人也神秘得很,除了这两个下人,根本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碧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泠然一怔,才发觉除了她之外,其余的姑娘们都是低眉敛首,一副娇羞规矩的样子。看来现代人到古代啊,举止和气质跟她们真的很不一样,一不小心就要露出马脚来。她忙冲碧晴露齿一笑,规规矩矩地站好,警惕自己要收敛收敛再收敛。
那青年的眉头拧成了两坨小疙瘩,断然叫道:“一万五千五百两。”
老者再次回头,泠然这次发现他张望的方向应该是对面的一间酒楼,不过那上面临街的窗子紧闭着,看不到里头的情况。古代的街道远没有现代的宽,虽然是天子脚下的大街,不过对面那家酒楼连窗户上的一格格雕花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一万八千两!”老头再次爆出惊人数字,这点泠然从台底下的嘘声里可以判断出来。
“一万八千一百两。”青年只在老头的价格上加了一百两,而且他也没有犹豫。
老头不由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口气上不来,没有喊出新的价格。
台上的掌柜见两位金主斗得凶,心中正欢喜,见老头噎住,担心他打退堂鼓,忙大声宣布道:“两位既然已经出了高价,就莫再一百两一百两地加了,加一次最少五百两如何?”
“一万八千五百两。”青年面不改色地改口。
老头缓过一口气,咬牙道:“两万两。”
看起来这老头的耐性和修养还没有那青年来得好,不过在他叫出两万两的高价之后,那个青年也闭了口,眼睛转向马车方向,貌似超过了两万两他不敢做主了。
“两万零五百两。”片刻的沉默之后,车里传出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口气虽是志在必得,但是对银子却是精打细算得很,一分钱也不肯多加。
两方就这么一路飙了下去,老者每次加得都比车中人大方,而车上人最多就是在老头的价格上加个五百两,直到老者叫到了两万八千两的高价,所有人都以为那人又要叫个两万八千五百两的时候,车内沉默了片刻。
泠然不由想:“难道他要放弃了?”
“三万两。”车内人喊出这个价格之后,忽然扬声道:“下官奉恩师之命在此向公子讨个情。”
茶楼上一扇窗子突然打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伸出头来,朝那辆马车高声道:“我家公子请问相公是哪家府上的贵人?恩师又是哪一位?”
“恩师姓刘。下官名不见经传,不提也罢,敢问楼上可是人称小仙的吴公子?”
茶楼上那童子回头说了一句,须臾,有个弱冠少年出现在窗前。
他的头发松松地用三支白玉簪子挽在头顶,有许多发丝不经意地落在了脸颊两侧,皮肤雪白,修眉俊目。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圆领锦绣文士衫,上头的花纹精致繁复,绣的金线还微微闪着光。
若是换了别个男子像他这么打扮,必然会显得油头粉面,不过此人明明一副轻狂的样子,却让观者如醉春风,觉得十分养眼,实在是一大异事。
他的手指光洁修长,右手执着一只细颈酒壶,左手拿一只白瓷酒杯,姿态优雅地朝杯中注入一杯酒,随后扬了扬手中的酒壶,大笑道:“我倒约略知道仁兄是哪一位了!好,今日就交了你这位朋友,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