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朱平珏唤人进来将灯点着,然后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等小厮将灯点好,重新沏了茶,人都退下了才开口。
“难怪我娘叫我们陪纪大人喝酒。”
“怎么了吗?”。
“嘿!原来,他老婆旁边一个丫鬟,趁她跟你们去上香,给他下药,他不知不觉的中了套,正闷着,才灌两口酒,就醉倒了!”
“是那个丫鬟?”
朱平珏很八卦的挤眉弄眼的说:“听说是叫珍儿,那个花容月貌啊!身形妖娆,纪夫人的嬷嬷丫鬟们都看她不顺眼,早说,苏家人给女儿添这陪嫁丫鬟,是准备好给女婿的通房丫头,又不是纪夫人不给,是纪大人不要,没想到这丫头就自己来了!”
秋冀阳听到珍儿,顿了一下笔,又继续振笔书写。
眼尖的朱平珏瞧见了。“怎么,你知道这个珍儿?我说你的消息也太多太细了吧!”
“小小这几天与她有接触,所以就叫人查了一下。”
朱平珏觉得额际冒汗!“你也太草木皆兵了!”
“既然福安商会有收集情报的凤阁,为何不用?”自己家开的,又不花钱,不用白不用。
朱平珏瞪大眼看他,这师弟,越来越有生意人的架势。
“好吧!那这珍儿为何让你有印象?”
“她是苏婉云同父异母的姊姊。”
“什么?”朱平珏吓到从炕上爬起来。“为什么会放个庶女在嫡女的身边,跟着一起出嫁啊?”还是公认最有希望爬上男主人床的通房丫鬟人选。“不对啊!难道这庶女没上祖谱?不然怎么是奴籍?”
“是外室所出,外室死后,才被当丫鬟买进苏家的。”对于凤阁收集情报的能力,秋冀阳非常的满意。
朱平珏听呆了,良久才恢复过来。“我以为苏家人对别人狠,没想到对自己的血脉也一样狠!”
“其实他们对姓苏的男丁倒是都挺好的,一个个养的珠圆玉润的。”秋冀阳淡淡的说,手上又拆开另一封信。
“珠圆玉润!小三,你还真幽默啊!”苏家的男丁一个个方头大耳,虎背熊腰的,还真看不出他们家怎么有能耐,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大美人来,出了一个苏千灵,又出一个苏婉贞。
前者不足十岁便订亲宝亲王世子,也就是他朱平珏的爹,苏婉贞如今是太子宠妃,哦!不,最近这宠妃名号己然换人了。
不过苏婉贞在东宫不再如之前那般目中无人,对太子妃现在是恭敬有加,让太子妃无处下手。
“那这珍儿怎么会突然给妹夫下药?”
朱平珏那双眼睛好奇晶亮的程度,不下于他的妹妹小小好奇时的样子。秋冀阳轻笑着自己,怎么没一会儿就又想起小小来。
朱平珏见他兀自笑得开怀,就是不睬自己,不禁有点来气。“喂!小三!你怎么不回我话啊?”
“大师兄,这种问题还需我回你话吗?”。秋冀阳反问。
“别叫我猜了!快说吧!”朱平珏倒在炕上,闭上眼睛耍赖的说。
秋冀阳本不想理会他,但见到大师兄英俊邪魅的脸上,与以前总是意气风发,如今竟有了淡淡的倦怠之色,思及他在景山上十多天的受难。
“纪夫人因为之前的事情,打算跟苏家扯破脸,至少以后她打算以两个儿子为重,不再事事以苏家为重,样样为苏家盘算了。”
“苏家是做了什么?竟然伤这位苏家大小姐的心这么深?”苏婉云是嫡长女,虽不如妹妹婉贞娇美,但也是备受疼爱的。
秋冀阳想了想,斟酌着把事情说详细。“纪大人之前曾想过要娶朱明珠为平妻!”
“什么?”朱平珏睁开眼,瞪向秋冀阳。
“对,你别怀疑。而且他在纪夫人生产当天,一开始并不在家里,而是被苏大太太请去苏家,他想娶朱明珠的事,苏大太太是赞成的。”
“朱明珠是本王的妹妹!那浑小子竟然想娶她当平妻?”
“没办法!谁叫朱明珠还是有着那么点姿色,可以迷得人神智全失。不过最令纪夫人伤怀的,恐怕是苏夫人隔日的造访。”他将查到的事情跟朱平珏说了个全。
“原来如此,那么纪夫人打算以自己儿子为重,也就是她不再当自己是苏家人了。”
“不过这个纪夫人的手段倒凌厉!”朱平珏对这纪夫人倒有些佩服。“她倒聪明,明知那丫鬟有问题,却不动声色由着她去,这下子,不是她要撵人,而是谋算主人,由纪大人发话遣回。”
“一开始我让小小去点她,若是她领会了,那么必定会感谢小小,让她与小小多接触一些,好让小小能早日适应参与社交应酬的场合。”
“你考虑得真细啊!”
“如果小小的养父母,不是高人,不可能将她藏那么久,他们又宠她,惯着她、由着她性子贪懒就随她赖着,但是,日后她的生活势必要与人常交际,我不让她尽早适应日后的生活,万一她不适应,不高兴走人,回去找郎老爷他们,我上那儿找她去。”
说穿了,就是害怕再度失去她的不安,朱平珏听了也不禁黯然,小小是找回来,但是那种随时可能会再失去的感觉,确实挥之不去。
娘亲这种感觉该是最强烈的,看她对小小常常就是拉着手不放,再不然就是把女儿搂在身边,都是在确定女儿不会下一刻又消失不见。
※
京城曾府这几天终于拨开阴霾,因为曾太太总算是接到丈夫的消息,得知他护送纪大人家眷去了景山,也知晓秋会首偕同小郡主也在当地,曾太太将媒婆送来名单,及她自己的意见,全寄过去给丈夫,希望他能尽快定下人选来。
媒婆挑的人,都不是京城当地的,多是靠近京城的小城里的人家,她看了看,有同是商家的,也有读书人,但世家富户却没有半个。
家里经商大都算殷实,却非大富,其中一个姓吴的公子,年长媚清甚多,再细看,原来他是要娶继室,倒是徐家少爷年纪相当,可是上有三个兄长,下有两个弟弟,虽是嫡出,但家中关系太过复杂,己有通房生下一子。
其余几个不是不出色,就是在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出子。
至于读书人,倒是有个陶家公子条件不差,年纪相当,行二,上有兄长,下有弟妹,他原订有亲事,是未婚妻因病过世,这才拖了亲事,虽然是书香之家,可,祖上有人经商,现在在城里也有一些店面,租赁给人开店,乡下有田庄,只是他家长辈很有福,四代同堂!
待他兄嫂生下孩子便五代同堂了!
媚清嫁进这样的家庭,能不能适应得来呢?
不过这个陶公子,看起来是媒婆找来的人当中,与媚清最合适的了!看画像也是相貌俊逸,不下于秋会首,温文儒雅的俊公子,与媚清站在一起应当是郎才女貌相配的一对了。
曾太太心想,这个人选应该就是他了,送出信之后,她便让人去打听陶家的事,希望能帮媚清在成亲之前,对夫家能有所了解,最重要的是,让她的心思转移到新的对象身上去,不要再挂在秋冀阳身上了。
另一方面,她更是急切的让人打点嫁妆,为此,她数次回何家找母亲商量。
何母因为何定中的伤操心不已,也幸好有了这一桩事让她分些心神。
而寄住在何家的郑家母女,郑仙儿被母亲拘在寄住的房里,不许她再如以往那般随意进出,没有分寸,倒让何母颇为看重,想想,何定中也不小了,他的婚事却一再的被拖延,现在看看郑仙儿,虽与何定中年纪差距颇大,不过,虽然郑仙儿初来时,实在很没规矩,但看这几日郑母教女颇有成效,就让她起了为何定中求娶郑仙儿的念头。
这日趁何定华又返家,便与她商议此事。
“娘,要为哥哥订亲事,我很赞成,可是,郑仙儿,会不会不太好。”何定华考虑的是郑仙儿有个不长进的父亲,而郑仙儿自己本身又是个任性娇气的人,她怕日后成了婆媳,何母会被媳妇的不敬给活活气死。
但这话实在不好明说。
“诶!仙儿的脾气,这几日我看,多少有改进,以往是她娘亲没有好好的管教,没那个心啊!我听送她们来的人说,郑洪那不成材的,在外头还养了一个,就是为了那一个,拚了命的捞他的钱,才逼得他去偷,结果被活逮给送官去。”
“有这样的父亲,您还想娶郑仙儿?”
“这妳就不懂了!我是打算,妳表妹若成了嫂嫂,日后除了我还有妳表舅母这个丈母娘,可以帮我拘着妳三哥。”
何定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的这位表舅母是个有脑子的人,看她当年如何靠着那一点钱财,一家三口长途跋涉的找到她们家,就知她勤俭有度,手段也不差,倒是表舅令人不敢领教。
“如果表舅母同意,那么我们家也得紧着办喜事,过年前娶个新媳妇进门吧!就不知哥哥入不入得表舅母的眼。”
说到这个庶子,何母的脸就阴沈了不少。若是可以,她真想把何定中送去苦寒之地,把她的嫡子换回来,那一个嫡子都好过眼前的这一个。那两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在苦寒之地受苦,这个庶子却在京里,靠着何定华吃香喝辣,末了还给他妹夫惹了事,得罪了秋会首及小王爷,最后被小王爷重伤给送回来。
“娘亲不用这么烦恼,且放宽心,我要为小姑办嫁妆,办一个是办,办两个也是办,就一起办了吧!只是希望表舅母不要嫌弃我办得不好。”
“那妳说,我们是先去探个口风再请媒婆来,还是直接请媒婆来跟她说?”
“我去吧!我先探个口风,不要我们这儿一头热,她那头早有了人家才好。”
“也是。”何母颔首,便决定让女儿去探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