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药谷中
来人是荣养堂的郑嬷嬷。
“郑嬷嬷……”
跟在郑嬷嬷身边的小芽,走上前来,低头看躺在床上的紫萝。“紫姐姐。”
“你们……”
“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打算对你做什么,没必要。”郑嬷嬷上前为她拉好被褥。“你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接近会首,一会儿你家里的嫂嫂们就会来接你回去,等你养好了伤,就准备嫁人了。”
“你是……”紫萝臀上灼热的痛让她神智不太能集中,“蒙哥家的……”
“蒙哥儿是我娘家侄孙,你们家的人做事太绝,好好的一桩婚事,不成就不成吧何必伤人至此,你自恃花容月貌,我家侄孙配不上你,我们也不曾死缠,何以你家兄弟要对我家蒙哥儿下重手?无非是你想攀爬高枝,怕人知道你原有婚约在前,才让人对蒙哥儿往死里打,你不知道吧蒙哥儿被人救了,而救人的就是会首及龙军师。”
紫萝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她不曾让家里兄弟对蒙哥下重手,可是她说什么都没用,如今已然既成事实,追究她知不知情已经无关紧要,只是幽州这么大,兄弟们对人出手,竟会遇上会首他们,这事也未免太过巧会。
“我……”
“紫萝姑娘莫忘了,当初你进山庄时,可是我教你规矩的,自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意图早就表露无遗,甚至是会首成了亲,你也不曾死心过,小芽可是看着你去收买了那些婆子丫鬟的。”郑嬷嬷淡淡的说着。
紫萝在郑嬷嬷手下待过三个月,她原该从小丫鬟做起,可是一学完规矩后,表舅公就让她进知书斋侍候,直接拔擢上二等丫鬟的份例,郑嬷嬷当时便曾与表舅公争执过,不过表舅公身为外院总管,内院的黄嬷嬷给他面子,直接让占她二等丫鬟的缺,她是知书斋里最大的丫鬟。
紫萝泪如雨下,声若蚊蚋:“郑嬷嬷,我冤啊”
郑嬷嬷缓缓走到她面前,轻声的道:“你冤?我们蒙哥儿才冤夫人更冤她做了什么?不过是嫁给了会首,便得让你这贱婢在她背后下黑手?二少女乃女乃更加冤,身怀六甲容易吗?因为你心不有甘,便要让她的孩子胎死月复中,好让你将内宅管理不力的罪名往夫人头上扣,我就不冤吗?你是我教出来的,你做出这等事,会首难道就不责罚我?还有大少女乃女乃院里,二少女乃女乃院里那些婆子丫鬟,全都让你的毒计牵扯进去,你冤?你有什么好冤的?”郑嬷嬷说到最后,气恼的伸手用力扯下紫萝床上的绣袋,绣袋袋开被扯开,里头放的东西撒落一地。
紫萝惶急的伸手徒劳的做些什么,郑嬷嬷见她着急,低头细瞧撒落的一包包纸包,打开一看,香气袭人的细白粉末,郑嬷嬷一闻脸色大变,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瞪向床上的紫萝。
紫萝见她已拆开纸包,紫萝张口欲言,适巧外头传来畏怯讨好的女人声音,是她的嫂子们,紫萝伸手想抓小芽想说什么,郑嬷嬷却已示意小芽让人进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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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爷几个人走到半道上,就看到秋冀阳抱着小小走过来,秋老爷见状皱着眉想说话,却让秋大爷拦住。“六弟,大夫还没到,你怎么就抱着弟妹出来,万一吹了风着了凉可就不好”
秋冀阳没说话,点个头继续往前走,后头章嬷嬷笑着解释道:“夫人暂歇的屋里,没有炕没有地龙,摆了两个炭盆还是寒气逼人。”
大爷原就是不想让父亲在这个当口说话,因此章嬷嬷解说后,他便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该挪回来知福院里。”
秋老爷看秋冀阳径自走远,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这有必要跟着这么一串人吗?”。
章嬷嬷曲膝福礼:“回老爷话,宫里例规,侍候公主的人还要更多,夫人已然减省不少。”
秋老爷转头看她,章嬷嬷笑容满面,对上秋老爷的怒目也毫不退缩。“夫人虽得皇上眷宠恩封公主,但对内却不曾以公主身份自傲,只是这皇家的例规,礼不可废,事关皇上的颜面,还请老爷体谅。”
虽不知秋冀阳为何突然冷待秋老爷,不过章嬷嬷有些话却不得不挑开来说。
秋老爷老脸涨得通红,大爷青白着脸上前拱手道:“家媳多有得罪,还请嬷嬷海涵。”
章嬷嬷侧身避过还了礼。“大爷此言差矣老奴一个下人,怎么担得起,大少女乃女乃也已受了处置,山庄里却还有人不老实,都是老奴的错,没把夫人交待的事情给办妥。”
大爷听了更是赔礼不迭,别人不知情,可大爷却是最清楚不过的,自他们一家抵达景波山庄,内院之事就由大太太几个人管着,大权根本没有正式交到六弟妹的手上,可是一惩戒却是连眼前这位陪房嬷嬷也给罚了月例。
想到这儿,大爷臊红了脸,见妻子及二妹都不见人影,讪讪然开口问了句。
章嬷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大太太监看完杖责后,见夫人在休息,便去了厨房,二姑女乃女乃则是房里的丫鬟请回去了。”
章嬷嬷说完便先行施礼退下,秋大爷看着章嬷嬷远去,才转身对父亲道:“儿子送您回房吧”
秋老爷沉吟片刻后,最后决定去知福院守着。
“爹,六弟这会儿不会想见您的,万一气头上说话冲撞了您,可不好。”大爷小心斟酌着劝道。
“是啊,爹,我们送您回房,我让朝阳去六弟房里守着,一会儿大夫来了,看大夫怎么说,让朝阳听了立刻来回您。”二姑爷也开口劝道。
他也觉得岳父先前说的话,实在太过偏颇,眼下只能劝丈人先离开,免得六弟火气上来出言不逊岂不糟糕。
秋老爷想了想,最后举步回房去,身后的大爷几个人大大松了口气,一边吩咐着小厮,去通知大太太及二姑女乃女乃忙完,就快些去知福院守着,一边还细细叮嘱着,千万记得要将方才老爷说了,让六爷纳妾收通房将六爷惹毛的事情,说与大太太及二姑女乃女乃知道。
两个小厮点头,分头行事,二姑爷拉着大爷。“大哥,你说岳父可是累坏了,前与宝亲王及柳家人出游,怎么回来后,会想出这么不靠谱的打算来。”
大爷苦笑,与二姑爷举步追上秋老爷。“父亲是爱子心切,知道六弟妹身架子曾全散了,日后怀胎可能不易,再见到我们兄弟皆有子有女的,他能不替六弟打算吗?”。
“只不过这盘算,说出口来还真是凉薄。”二姑爷不免有些悲凉。
“六弟说七弟夫妻成亲近十年,未曾有子女,父亲其实并不怎么在乎,毕竟那是收养的,又不是亲儿子,更何况就是因为他和八弟,母亲才会冷落六弟,你说父亲怎么可能对七弟的事情上心?”
父亲对七弟八弟的其实也大不同,八弟的父亲为保护七弟,最后撒手人寰,身为族长,对族弟的遗孤自然比七弟来的好。
“唉”二姑爷长叹一声。
前方落叶飘飘,山庄渐渐开始进入一片萧瑟,大爷拉着二姑爷加快脚步,没有闲空悲秋伤怀。
两刻钟后,由沧山别院赶过来的,不只大夫一个人,还有郎主夫人及侧妃、小王爷朱平珏。
朱平珏在山庄门前下马,侧妃的马车则是驶入山庄里,直到垂花门前才停下,大爷他们在山庄门前接了朱平珏,想请他到荣寿堂去。
“不用了,看妹妹为重。昨日分别妹妹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昏倒?”朱平珏有礼的婉拒他们的建议,直问重点。
大爷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朱平珏也没打算听他们说,另一边郎主夫人与侧妃带着大夫快步的进入知福院。
“这是怎么了?小小怎么会昏倒,这两天在大佛寺也不见她不适。”侧妃连珠炮似的对着章嬷嬷问道。
在等候大夫过来的空档,章嬷嬷抓了平喜过来,将秋老爷对秋冀阳说的话,全打听清楚了,这会儿正好一五一十的对侧妃说分明,章嬷嬷轻声快速的将事情交代了一番,听完,侧妃气恼的停下脚步。
“那个老浑蛋。”
郎主夫人也跟着停下脚步,面上不显,心底却在盘算着,小小怀了身孕一事,现在真的不好说出来,虽然是入门喜,却叫大夫不好说,因为她会知晓,是用神通算出来的,而非把脉诊出来的。
大夫看郎主夫人一眼,见她微不可见的朝自己摇首,知道她不想那么早告诉大家,小小怀孕的事,又听了章嬷嬷适才的话,心里就有了主意。
“丫头,要不我们就说小小是给大少女乃女乃气着了,回来后又气恼,紫萝三人做的事,所以气晕了?”大夫以心音跟郎主夫人出了主意。
“那你孙女婿那儿呢?也不说?”
“他?当然要跟他说,不然谁保护我的宝贝小曾孙啊嘿嘿你生娃,我就没赶上,这回你爹我要全程守着我的小曾孙。”
大夫笑得乐颠颠的,前头引路的丫鬟忍不住回头看,郎主夫人忙唤道。“老爹,你克制一下,不然一会儿人家当你疯了,连把脉都不让你把,就把你丢出府去。”
大夫被这话惊得一噎,连忙镇定下来。
进了知福院,大太太及二姑女乃女乃、三太太、四太太一起迎了上来,秋冀阳守在内室里,大太太请侧妃她们在外头坐,侧妃坚持要进内室见女儿。
“今儿昏倒的若是贵千金,大太太可在外头坐得住?”
“那是,那是。”大太太连忙将侧妃与郎主夫人往内室请。
虽然大夫是郎主夫人的亲爹,不过这事,只有秋冀阳和小小知情,连侧妃都不知道,因此他进内室把脉,丫鬟们还是将帏帐放下,只让小小的手伸出来。
大夫坐到一旁的锦杌上,细细把了脉,说是忧思过重、加上太过劳累所致。
秋冀阳听了盯着大夫直看,大夫讪笑两声,转身去外头开药方.秋冀阳本要跟过去,最后看了郎主夫人一眼后,决定待在内室里。
“你们都下去吧”
侧妃让屋里侍候的人全下去。
丫鬟们窸窸窣窣地退下,安梅最后一个离开,离去时不忘将内室的帐帏拉好。
侧妃和郎主夫人走到窗前的大炕上坐下,秋冀阳见她二人神情肃穆,知有话要说,将小小的手放入被中,仔细的为她拉好被褥,才转身走到炕前。
“你坐。”侧妃指了靠墙的交椅,待他坐下后才问道:“我听章嬷嬷说,你爹认为小小无法生育,要你收房纳妾?纳的那个妾还指了那姓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