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谋算中
宫女跪伏于地,轻声道:“大王为潘将皇子订了左相孙女为妻,不日就要前去下聘。”
啪嚓
不知是什么东西倒了下来,宫女眼也不敢抬的直视头下的金砖,金妃这几年统领后宫,她的居所处处可见奢华,这金砖精贵,宫里只有大王的寝宫及大殿才用,这两处之外唯一用上金砖的,就是金妃这儿了。
一阵窸窸窣窣衣袂声,眼角瞟到从身边经过的绯绿相间女官裙裾,精致桃红金线勾勒菊花纹的绣花鞋,从自己身边走过,她知道,金妃屏退了身边侍候的人。
金妃柔媚轻柔的嗓音响起。“过来吧给我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是。”她轻声应着跪着前进到金妃跟前。“今儿上朝,先是几个言官说了表小姐的事,然后薛佛将军就道这般女子不堪为皇子正妃,几个文官争相发言,莫说正妃,就是侍姬也不堪。”
侍姬也不堪?这可就严重了。
男人好美色,喜擅柔媚手段的女子,但这种女人,不是烟花女子就是再嫁女,为了不使皇室血脉被混淆,因此这两种身份的女子得喝了绝育药再入宫,份位就只能为侍姬,纯为男人取乐之用,不能诞育儿女,从来没有在室女入宫为侍姬的前例。
那几个老头竟然敢说阿缇娜连入宫为侍姬的都不堪?
阿缇娜做了什么,让这些老头们做了这种评价,大王不但不怒斥他们,甚至连知会她一声都没有,就这样为潘将另订亲事?
“说,他们跟大王说了什么?为什么大王连知会一声都不曾,就解除了与阿缇娜的婚约?”
那宫女轻声的将上京里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说给了金妃听。
不听不晓得,一听金妃几乎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对不长进的蠢父女,脑子是怎么长的?
大哥这是吃定她儿子了吗?娶进一个名声败坏的残花败柳,他日后如何在朝堂上与人争大王之位?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可是她的宝,她的倚靠,她的未来,大哥怎么能这样糟蹋她的儿子?金家什么都没有,现在的荣华富贵全来自她,因为她得了大王的宠,才有今时的一切。
金妃怒极反笑,那跪在地上的宫女听到金妃柔媚的笑声,身侧的手不禁握紧,连指甲扎进了掌心柔女敕的肉里都浑然不觉。
“阿缇娜郡主强夺人夫取人性命的事儿,上京里都传遍了?”
“是。”
“这传消息的人了得,知道这事儿,却是先在京里传遍了,我却是大王处置完事儿之后,才知晓这事,让我毫无防备根本无从压制。”金妃笑容灿灿,那宫女垂伏更低,若是可以,她真想整个人缩成米粒般,不,针尖大吧只求金妃别注意到她的存在。
“起吧这事儿不是你的问题,你能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还得谢你哪”
“谢主子,奴婢不敢当主子谢,此事,此事怪得很,宫里事前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宫女低声的指出疑点所在,也顺道撇开了自己。
金妃点头,从榻旁的小几取了个荷包给她,待遣退她之后,内室才缓缓走出另一个宫女。
“这种消息怎么会一点也没漏出来?”金妃质疑着。
那宫女轻笑着走到金妃跟前,跪坐在她膝前,拿了美人槌轻轻为金妃槌着腿。“主子,您看会是那个不要命的,把消息给拦了吗?”。
“不,不会。就算有不要命的,想让我难看,拦了消息进来,也会有其它人想邀功才是,可这消息没传进宫里,却在权贵中迅速传开来,只怕是有人特意为之。”
那宫女低头想了下:“主子您看,会是谁呢?”
“哼还会有谁?阿缇娜的事,除了金家自己人最了解外,还会有谁能将此事传得绘声绘影?”
宫女错愕的扬起头,不解的看着金妃:“主子,您说的可是阿缇娜郡主的亲兄长,他这么做岂不是断送亲妹的好姻缘?于他,有何好处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阿史那的娘亲,可是死在阿缇娜的手里,那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就忐地阴毒,也不知道为何我大哥就鬼迷了心窍,硬是宠着她们母女,哼幸好上主长眼,没让她们母女两顺风顺水一辈子。”
“阿缇娜郡主长的美嘴又甜,王爷疼宠不是很应该的吗?”。
“是啊当年就是她嘴甜,哄得她爹对她大娘痛下毒手,好腾出位置来,一旦她娘生下儿子,就升她娘为第一王妃,她弟弟就成了世子。你可知就因为这样,我那老好人大嫂就让我大哥以虚构的罪名,活活鞭打至死。那时她才七岁”
就算在宫里待得长了,也不曾听闻如此年幼的女孩,心思如此歹毒,拿着美人槌的宫女怔住。
金妃口中的老好人大嫂,能在金家立足,生下金王爷唯一的儿子,并立为世子,她的手段会差吗?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小女孩手上,为的还是给阿缇娜尚未出生的小dd腾位子哈不过阿缇娜的娘是个没福气的,在生孩子时难产,那时就有下人议论纷纷,是金王妃死不瞑目来复仇了。
那宫女小心翼翼的侍候着金妃,金妃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才挥手示意她停下。“你去把金嬷嬷找来,我有事要交代她。”
“是。”那宫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一名年约五十的貌美妇人进来。
那妇人跟金妃请安后,便坐到金妃脚边,“主子要奴婢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嗯。”金妃将大王为潘将另许亲事,及阿缇娜的传言跟她说了,金嬷嬷低着头想了下问道:“主子打算如何?”
“那小子很聪明,知道我一直想为潘将另觅亲事,只是碍于不好断了与大哥的连系,他来这一手,让大王直接为潘将订亲,大哥也不好责怪我,再说此事是因阿缇娜行为放荡所致,大哥自己也理亏,我们还是能拿捏着他,继续在天阳国里为咱们办事。”
金嬷嬷点头:“世子一向很聪明。”
“他还藉了此事,跟我表明,他爹是不可靠的,但是他……”
金嬷嬷抬起头,一双眼媚如春水。“主子是想……”
“让别人去做,我不放心,就劳烦金嬷嬷亲自走一趟吧”
“是。”金嬷嬷起身朝金妃行了礼便退下。
金妃转头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阿史那是个人才,但聪明太过,他冷血无情,连父子之情也能抛开去,或者,他心里根本没把金王爷当成父亲看待?
曲起一指轻敲着红唇,金妃忍不住叹口气,兄长不是个精明人,所以她把他放到天阳国去,一是为自己建立为大王设想的形象,二是为保全金家,却是没想到,兄长耳根子软,小女儿几句甜言就能把他哄得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阿史那得用,那么藉大王之手替阿史那除去他的心病,也许就能将这个侄子牢牢的掌控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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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圠城城主府邸,城主黄江站在小院外,远远的看着却是裹足不前,一旁身着天青色长裰的幕僚轻声低语。“城主,您还是去探望探望,总不好让小王爷觉得您待客不周。”
黄江却转头瞪他一眼。“你说的倒轻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正院走去。
那幕僚连连应是低头退到旁边,他身边立时传来一嘲讽的声音:“你别想了,城主现在可是有两个高手为他献策,你我只怕饭碗都要不保。”
“陈兄何出此言?”
“罗兄可别说你不知道,城主那日见了宁阳侯引荐来的岳公子,又见了金大少爷后,就不再与你我商议。”
被唤罗兄的男子笑着回道:“如此看来,我们是该早些为日后打算了。”
他们两个人慢慢踱步顺着夹道走回外院去。
不过走了几步,那罗姓男子回头看了住着贵客的小院一眼,然后才回头离去。
小院里,龙从文和朱平珏两人听着暗卫们回禀近日查出来的事,秋老爷只想赶紧找到儿子,龙从文伤重卧床,为了迁就他,暗卫们禀事就在小院正房的东屋暖阁里。
几日下来,所有的消息都指向一个方向。
“如果这个女人真对岳谨毓有意思,又怎么会追着冀阳到常圠城来?”秋老爷不解。
朱平珏看着自己记下的消息,条条件件都对得上,岳谨毓与阿缇娜之间的连系非常密切,可是为何他觉得有种违和感,偏偏又说不上来是那儿不对?
龙从文将朱平珏写的纸张拿过去细看,再回想自己对阿缇娜的印象。“大师兄,岳谨毓是个怎么样的人。”
“咦?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若是去查查看阿缇娜以往纠缠的对象,也许可以看出什么来。”龙从文只听过岳谨毓这名字,对这个人却是毫无所悉。“如果她真对岳谨毓痴迷,为何要对诚国公的船下手,伤了大师兄的家人,与岳谨毓有何关系?还有,她还没将岳谨毓收服,怎么会甘心?她是一路追着我和三师弟到常圠城来的,而不是为了身在常圠城的岳谨毓而来。”
身为被阿缇娜痛恨的对象,龙从文觉得那女人有病,对于长相斯文俊美的男人,她有着异常的痛恨,恨到要毁了他的脸,想到这儿,龙从文只觉脸上的伤又开始如火烧灼般的痛起来。
朱平珏听到这儿,也想起第一次见到阿缇娜时,龙从文是三个人当中,相貌最斯文俊美,气质偏柔弱,所以他才痛恨自己的长相,学会易容术后,就常把自己真实面目隐藏在面具之后,而自己长相英俊,大家说他虽及不上龙从文,但绝对比秋冀阳的刚硬来得可亲多了,阿缇娜对自己视若无睹,对龙从人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一双眼就是对着秋冀阳发痴。
“如果岳谨毓是个斯文俊秀的,那阿缇娜很可能看不上他,那么这些消息就可能全是人刻意放出来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