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雪原下
留下齐夫人照顾小小,秋二叔拉着朱平珏在四周绕了一圈。
“秋二叔想要我看什么?”
“小王爷可看出什么来?”秋二叔神色凝肃的看着朱平珏问。
朱平珏转头看了四周,荒原上因下了雪未融,一片白茫茫,看似平静其实暗藏危机。仔细看会发现被雪压着的矮树丛隐约可见动作飞快的身影,在暗影中闪亮的红眼正伺机而动。
“那是……”
“雪狼。”秋二叔直接了当的将答案说了。“我们离大路稍远些,这些雪狼便盯上了我们。”
朱平珏一悚,脑子里浮现往常听说过的故事,狮虎熊豹狼皆是凶猛的野兽,其中以雪狼最为难能一见,也最难对付,他们正要等着机会出手救下三师弟,却让雪狼盯上?这算什么,这些雪狼倒成黄雀了。
啧的一声,朱平珏皱眉衡量着要如何甩月兑雪狼。
※
五皇子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荣城,随行还有新上任的荣城县令姜安,姜安年约四十,一派斯文有礼,在京里候缺年余,一直补不上缺,全靠老婆娘家帮衬着,现在好容易等到缺,却是远在滇州荣城,这个地方真是不好说,原本的县令连着两任,眼看就要功德圆满,偏生毁在了诚国公的小孙子手里,宝亲王和老宝亲王可是皇帝倚重的臂膀,小王爷又如旭日东升般的让皇上撒在天阳国里富庶的南边代天巡狩,这县令偏生听了诚国公的小孙子唆弄,重创宝亲王一家,眼下入了狱,只怕没有好下场。
但他待在荣城,往日之功却功不可没,此次他因事下狱,荣城一场大雪成灾,似在为他送行,衙门里的同知、县丞竟是没了顶头上司就不会做事了,管压不住衙内众衙役,竟然劳动老宝亲王和宝亲王来代为主持大局。
姜安一想到荣城里的境况,就不免为自己的处境着慌,怀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任。
他虽是随五皇子车驾同来荣城,但不代表他就能仗五皇子的势,果然第一天到任就吃了衙役们给的软钉子,荣城近日天寒地冻大雪成灾,他们在外奔波多时,身子不堪病倒了一大半。
上衙几日,姜大人愁眉不展的回后衙,随夫上任的姜夫人见丈夫连着几天皆是这般,忧心的关心了句,得知是这般情况,也跟着发愁。倒是姜大人的长子不解的问:“他们身子虚弱到这般田地,怎么好再继续当差?他们占着位置又办不了事,误了朝廷的事,是不是大罪啊?”
这事往大里说就是如此,但要往小说也成,就看县令的意思,姜安搔头想了想,姜夫人看着好笑。“老爷,想法子就想法子,别再挠了,瞧头发乱成了一团。”
姜安却往椅上一坐,皱着眉头兀自想心事,姜夫人见了也不放心上,径自招呼着儿女,等把孩子都打发出去了,回头想好生劝一两句,却见姜安扬眉看她。“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么看妾身?”
“我们一路随五皇爷过来,你与他身边的女官可有相谈?”
“是有攀谈几句,不过,老爷人家五皇爷身边侍候的,可都是宫里的女官,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能跟在五皇爷身边侍候出京城的,必是得宠的,未必将她这个七品官员的夫人放在眼里,听丈夫问起来,却不好直言,只能含含糊糊的提醒丈夫。
姜安捋过他那把美须,若有所思的道:“我吩咐你去探望老宝亲王妃及侧妃,你可去了?”
姜夫人嘴角翕合,姜安久等不到回答,转头看妻子,她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人家那可是皇亲贵冑,咱们就这么上门探望……”
“唉我说你啊你想想,五皇爷身边女官怎么说都是侍候人的,有些事她们知情却不好说,我听说老宝亲王妃及侧妃身边侍候的丫鬟全死在船难里,眼下侍候的必是荣城里临时买下的,用不趁手不说,只怕也不放心通过她们来传话。”
姜夫人听得蒙懂,不解的看着丈夫。“那与我何干?”
“夫人啊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的妻子,我虽官小但还是个官,你在身份上就比女官们高上一阶,老宝亲王妃和侧妃若想探知京里的事,你比女官们会更加适合。”
姜夫人脸色有些微红。“老爷可是胡涂了,京里的事情,五皇爷跟老宝亲王父子提不是更详尽吗?”。
姜安大大的叹了口气。“夫人,五皇爷跟老宝亲王父子能说的是什么,是朝中的事,是面上的事,能说些八卦小道闺中妇人想知的事吗?”。
老妻太过老实,拖了这些天竟还不曾去探望老宝亲王妃和侧妃,他又重叹口气,也是自己不好,当日就不曾多交代一句。“你明日就先使人送拜帖过去,需记得,京里最近的那件大事,若她们二位露口风是知情的,就挑好的说,若她们不知……”
“行了老爷,妾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姜夫人讪讪然,她这不就是怕自家身份不高,贸然前去打扰徒惹人厌吗?
“她们离京多时,侧妃又伤重在床,日子肯定无聊,你若得了侧妃的眼缘……”
姜夫人点点头。“妾身听人言,侧妃是个和善的。”
姜安颔首与夫人聊起老宝亲王一家的事来。
※
红衣与青衣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阿缇娜那辆马车震动了起来,在寒风刺骨间隐约传来令人脸红心跳暧昧的声音,青衣才走两步路,就让那声音羞红了脸,俏脸绯红眼眸晶亮羞涩,她身量窈窕正是青春当时的俏佳人,那些新派来的卫士见着,个个如狼似虎的死盯着她瞧。
红衣虽然一身红衣胜雪,但小脸黯淡,年纪虽比青衣小,却不若青衣这般吸引男人的眼光,她低垂着头走到几个管事身前,悄声吩咐着准备热水,管事们是熟人了,随阿缇娜出门数回,听着红衣的吩咐笑着应下。
“红衣姑娘,秋公子那里我们没敢去打扰,还请两位姑娘去看看,可有需要我们侍候的?”
那管事隐讳的提醒着,红衣点点头举步往秋冀阳所乘的马车走去。
青衣追上来。“你上那去?”
“去秋公子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侍候的。”红衣抬头浅笑的回道。
青衣伸手拦了她。“我去就得了,你在外候着,免得一会儿郡主要人侍候唤不着人。”
红衣迟疑了下,青衣已经迫不及待的仰首挺胸朝秋公子的马车而去,红衣看着青衣远去的身影,在心里暗笑,这青衣当真以为自己将稳坐通房大丫鬟的位置,秋公子身边不让人沾手?
不过也好,她可不想惹火郡主。
阿史那世子与郡主向来是水火不容之势,原本还严令不许将老爷到常圠城的事告诉郡主,没想到一转身态度丕变,不但精心挑了新的卫士来保护郡主,把郡主用惯的人全派过来,不像之前,还得她和青衣一个个去找总管要。
红衣脚下一滞,不对啊阿史那世子先头拦着不许将外面的消息传进给郡主知晓,虽然郡主到外头采买珠宝首饰时,听到些许流言,回府后,又命她们去偷偷打探,世子为此打了些人板子,那明明就不让告诉郡主,老爷来常圠城的事,郡主在老爷离府后半日后知晓,世子却没打人板子,郡主要追着老爷去上京,世子不但没有拦阻,还处处给了通融,以往郡主要出门,总要耽搁上几个时辰,因为那些管事、管事嬷嬷们奉了世子之命刁难。
今日却大不相同。
似乎赶着要郡主追在老爷身后出门似的,为什么?
红衣茫茫然环顾四周,郡主是出门惯了的,用的人手也都老练,除却卫士不再是原本那票慓悍精勇的卫士外,其余并无不同,只是新换上的这些卫士,眼神飘忽神态散漫与之前那些人大大的不同。
阿缇娜的马车仍在晃荡,只是速度减缓了,那暧昧的娇吟声却比之前更加诱人,那些卫士的眼几乎冒着青光直盯着马车看,红衣走到那附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便拐了个弯躲进另一辆马车后方去,外圈的卫士没有火堆旁的多,而且他们正在巡逻,眼睛朝外头看,红衣伸手掩面暗松口气。
她双腿一软靠着车厢滑跪在地,虽然那队卫士凶残慓悍,但对她来说,却是有如父执辈般可亲,她爹是个没用的,娘亲长得美艳人却软弱,遇上个的地主,娘就被抢去当小妾。
红衣睁着泛红的眼,看着眼前的雪原,寒风袭来,她虽穿了夹棉的袄子,仍是觉得冷,那股冷意是从心底爬上来的。
当年娘亲被抢,地主丢了几两银子,哥哥便做主离了老家买了块薄田,祖父很欣慰的道这孙子会打算,没料到搬了家,祖父过了几日好日子就死了,接着祖母也跟着去了,叔叔婶婶见他家有田,便打着分家产的由头上门来,被哥哥打了回去。
她那时才知道,田登记在哥哥名下,叔婶抢不走,可爹却经不起弟弟下水磨功夫,天天来日日来,只得把身上的现钱给了他们打发他们走。
来年哥哥就把自己卖了,让爹拿着那些钱养活他们这些小的,叔叔婶婶食髓知味,年底的时候又来,看着爹无奈的眼,弟弟妹妹饥饿瘦黄的小脸,姐姐流着泪应了城里富家老爷,随着娘亲的脚步成了富人家的姨娘,才几个月,就传来姐姐胎死月复中已然香消玉殒,来年当叔叔婶婶又再上门,爹那任人索求的样子,让红衣伤心失望,好不容易一年辛苦劳作所得,让叔婶索讨一空,家里没米下锅,红衣只能心一横,跟着把自己卖了。
她很幸运的被金府管事买去,然却不幸的被挑来侍候阿缇娜郡主,万万没想到会见到脸上带疤的哥哥。
她不知道哥哥经历了些什么事才会一言不发,但看他脸上的疤,也猜得出来,他卖身为奴后的际遇不是很顺遂,而且他的身份,竟然是郡主的男宠
一个管事嬷嬷匆匆走来,见她靠着马车跪坐在地发呆,忙推了她一把唤她。“红衣姑娘,你是怎么了?唉哟这身衣裳都湿了,快快快,去换一身免得一会着了凉,你要是这会子病了,谁去侍候郡主啊?”
那嬷嬷低着声把她拉起来,将她拖去换了干爽的衣服。
“谢谢诸大婶。”换好衣服的红衣低着头跟她道谢。
“谢什么诸大婶我可是有私心的,你是侍候惯郡主的,你要是倒下,谁去侍候郡主?”诸大婶笑着对她眨眼。
红衣回了个苦笑。
马车外头一个小丫鬟低着声道:“红衣姐姐快些,郡主要人送热水侍候了。”
“就来。”红衣朝诸大婶又谢了回,便赶紧下车领着小丫鬟端热水去侍候郡主。
那在车外喊人的小丫鬟钻进了车厢里,朝诸大婶笑道:“青衣姐姐衣衫不整的被那个大夫轰下马车了。”
“她不是去问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吗?怎么会衣衫不整被轰下来?”诸大婶是管郡主衣物的的,她边弄着香包边问。
“我听在旁边车厢里的姐姐说,青衣姐姐一上车,见大夫不在,就去勾引秋公子耶”
诸大婶没好气的瞪小丫鬟一眼。“呿,这种事情你别听,也千万不许学。”
“唉哟诸大娘,我当然知道啊青衣姐姐仗着自己长得美又得郡主宠才敢想,我长得这个样,口拙手笨的,又凑不到郡主跟前侍候去,那种事轮不到我去妄想。”
“哼你应该庆幸啊没挑到你去侍候郡主,看看先前被打死的那两个。还有啊,你以为得郡主宠就了不得了?瞧那队卫士,让郡主派去杀秋夫人,人没回来郡主也不着急,人死了,城主送讯过来,世子和郡主都没让人去领回来下葬,还是秋夫人的兄长发善心,出钱让他们入土为安。”
那小丫鬟眨着眼笑道:“我知道,所以大娘才照料红衣姐姐,若她病了,郡主缺人侍候只怕要从我们这些小丫鬟里挑人。”
“还有个原因,红衣是个好的,认份,有些事有她在郡主跟前,她会帮忙兜着,不叫我们吃罪,青衣那丫头就不一样了,那个啊可是个记仇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