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佳媳佳婿中
桑家的管事总算到了京城,桑老爷派的身边得用的管事,秋冀阳在外院的大厅见他,见礼请安之后,桑管事便取出一封桑老爷的亲笔信来。
“请秋会首过目。”他递给过来接信的平喜,秋冀阳从平喜手中接过信,却是放在手边的流云高几上。
“桑管事,关于……”秋冀阳真的很不希望弟弟的婚事生变,桑家这门亲,订的匆促,婚期订得近,听说是秋老爷和桑老爷两人把酒言欢后,匆促订下的婚期。
桑管事苦笑着道:“五姑娘的嫁妆是早早就已经备下的。”
桑家是大户人家,女儿出生之后,像木料等贵重物,是早就出手买下收在库房里的,至于其他如金银头面、布匹、香料等物则是慢慢打、慢慢收。
真要说桑家还没备妥五姑娘的嫁妆,所以要延期,是说不过去的,唯有家具这东西,有时一张床就得打造一两年,讲究的人家是女儿还没及笄就开始相人家,婚期订下后,就找工匠打造家具,因此,秋慎阳这亲事订得着实急了些。
桑管事请秋冀阳看信,秋冀阳狐疑的展信来看。信中桑老爷娓娓道来自家的难处。
桑夫人为了陪房家被告上官府的丫鬟,与桑老爷大吵了一架,后又想让娘家不成材的侄儿娶海棠,被桑老爷拒绝,两夫妻势同水火,但桑夫人毕竟还是桑家的主母,有些事还是得给她留面子。桑家没有嫡出的子女,桑夫人保不住孩子,桑家的三位少爷、六位姑娘全是庶出。
桑夫人说不知秋家准备给女儿的新房有多大,要丈量屋子订做家具,桑老爷不同意也不行,因为理由合情合理,再加上海棠是几个女儿最后一个出嫁的,他舍不得这个女儿,想给她最好的。再加上桑家接下来几年里,都不太可能有女儿出嫁,他三个儿媳妇给他添了满满一屋子孙子,就是没有孙女儿。
桑老爷也觉得是该慎重其事才对。
所有的人都知道,打家俱得花时间,婚期在即,真有那种闲功夫吗?选这个时候拿翘,万一秋家火了,婚事黄了,得便宜的只怕就是桑夫人娘家的侄儿了。再说,五姑娘那般木讷迟顿没脾性像滩软泥的,美则美矣却是木头美人,连跟出门的丫鬟仆妇都敢踩到她头上去,难得有个男人愿意娶啊老爷就不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吗?
桑家众仆想起当年美人庄的盛况,再看看眼下,真是不胜唏嘘。
明明桑家庄就还有个赛似天仙的五姑娘啊可是那些江湖侠少们现在来,都只与三少爷喝酒比武,富户名门来,只找大少爷、二少爷谈生意。
五姑娘乏人问津,得归功于几位姨娘们,为了自己的女儿,不遗余力的造谣贬低海棠,说她木头似的,软弱没才艺,日后可撑持不了一个家,她不像桑大姑娘擅丹青,桑二姑娘擅厨艺,桑三姑娘、桑四姑娘一个擅书画,一个琴艺出众,六姑娘相貌虽最不出色,但精明能干小小年纪就会帮着理家,才会被夏家老太爷相中,聘为孙子的元配。
五姑娘的姨娘思来想去,觉得不对,与桑老爷挑明了讲,桑老爷才惊觉事有蹊跷。
也才会修书一封,表明自己的难处。
桑管事见秋冀阳看了信之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悄悄的抬手拭去额角的汗。
“桑老爷信里说了,关于五姑娘嫁妆的家具由桑管事做主便是。”
桑管事早得了桑老爷嘱咐,听秋冀阳这么说,赶忙点头称是。
“内人听闻亲家为家具伤怀,所以在整理新房时,也一并命管事寻了现成的,上好的家具,就等着桑管事去瞧瞧,若是合意,就先买下来用,至于桑老爷早就备好的木料,倒也不用担心无用武之地,小十他们在老家的新房用得上,待我修书回去,请大嫂让人丈量尺寸后,再给桑老爷送去。”
桑管事闻言面上迭声笑著称是,心里却暗诽,这位秋会首真是贼溜,既顺了老爷的意,又给了桑夫人面子,说要打家具嘛那就打啊反正我们秋家有的是地方用得着,秋家庄里能不给秋慎阳夫妻准备新房吗?
秋慎阳的婚期很快就到了,福安山庄里来了许多客人,他们要连着参加两场婚礼,先是慎阳娶媳,后是凤阳出阁。
慎阳成亲这天,阳光灿烂,方家人也来喝喜酒,方随岚的妻子严氏陪着方太太来,喜庆的日子,大家都笑容满面,凤阳快要出阁了,不少亲戚拉着她打趣,她也不扭捏,与严氏一人一边扶着方太太四处引见自家的亲戚。
当晚,方太太回了方宅,方大嫂侍候着婆婆洗漱后,端了碗红枣燕窝来,侍候着她喝下。
已出嫁的小姑方随璃挑帘进屋来,见大嫂在,忙笑着请安,“大哥、二哥跟爹在拚酒,祖父让我进来问大嫂,可有让人备下解酒汤?”
“啊,我去厨房看看。”方大嫂告退离去,方随璃接过手,继续侍候母亲。
“把你大嫂弄出去,是要跟我说什么?”
“没有,只是想娘,想在您跟前好好的撒个娇。”
方太太嗔了女儿一眼,心疼的抚过女儿的脸颊。“怎么又瘦了?”
“就知道娘心疼我。您女婿现在心里只惦着两个孩子。”方随璃抱怨着。
方太太细细端详女儿的脸问道:“你婆婆……”
“婆婆待我很好,再好不过了。”方随璃苦笑。“就如娘说的,在婆婆跟前侍候,那儿有当姑娘时舒坦。”
“那……”方太太想问女婿那个表妹后来怎么处置,方随璃却顾左右而言它。
“娘,我都听大嫂说了,幸而您没听姨母的话,不然就生生逼死臻儿了。”
“胡说,你姨母就这么个心肝,怎么会逼死她。”
方随璃摇头,“娘成天忙着,那儿知道臻儿与海弟感情深厚,我就不懂,姨母成天闲着,她竟然连女儿喜欢和谁在一起都不知晓吗?都说男女有防,她放任臻儿与海弟交好,临了却想着拆散他们。”
她就想不通,姨母待在方家,吃好用好住好,什么事都有人帮她处理的好好的,她的生意、铺子都是方家派了人帮她管着,她只管拿钱,生意不顺赔钱了,还得娘拿私房垫给她,她成日无所事事,只会给娘添麻烦,而她娘竟也生受了?
“别说了,臻儿不日就要嫁随海了,我看你姨母这次回去,只怕很难再出来了。”方太太想到兄长们的手段,不禁为之一颤。
那日家宴上,二嫂频频劝酒,大姐以为得偿所愿便来者不拒,待她醉倒,王大嫂便命人抬她上马车,一路上换马不换车,直到回到王家才停。
方太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嫂,你们这样把大姐弄上车,难道不怕她半道上醒来会闹吗?”。
王大嫂妩媚的抚过额前碎发:“你道她喝得是什么酒?”
王二嫂得意的道:“是你二哥特地从药谷的药栈买来的七日醉。”
“药谷的药栈?”
“是啊这几天新开的,听说药栈里的药想买,还得看你的福气、运气够不够,你二哥来的路上听人说起,就很有兴趣,后来得知随风因为她闹的事,得在京城娶妻,就恼上了,昨儿他去城里闲逛想碰运气,看看是否真如客栈那些人说的这么玄,真要福气、运气够才能找到药栈。
“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方太太傻眼。
“大哥和二哥他们……”
“哼哼,由此你就可知他们两有多恼你们姐妹两个。一个自私自利,一个不知所谓,你大哥说了,既然做不做都担了个恶名,不如就做彻底吧她,我们带回去了,只盼臻儿将来不会因她娘而被公婆、夫婿嫌弃,而你,你大哥让我说说你,秋家这门亲事,是亲家老太爷、姑爷订下的,你们两个自作主张搞什么纳妾、换亲的荒唐事,你也不好好想想,亲家老太爷为何订这门亲?那是为方家的基业着想啊”
方太太被大嫂骂得面红耳赤,又听大嫂道:“你胡涂,差点毁了你公公的盘算,昨夜,方老太爷跟你哥哥们说了,之前的事,他可以当做你是受了她的唆使,但之后若再犯,就休怪他处置你了。”
“大哥……他们怎么说?”方太太听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自己气得发抖还是怕得发抖。
“你想吧”王大嫂轻叹一声。“亲戚之间就是要互相帮衬着,秋家如今声望较之当初方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别以为是秋家高攀方家,老实说吧若非这门亲事早早订下,如今随风想聘秋家的姑娘,只怕得好好费番功夫,我听亲家老太爷说了,秋老爷听了她说换亲的事,勃然大怒来跟亲家老太爷求证时就说了,若方家不满意他家女儿当长房的媳妇,那这门亲事大可作罢。”王家两位嫂嫂对这位大姑太太是恨透了。
方太太低着头,她倒是不知有这回事,扭着手里的帕子。
“亲家老太爷跟你哥哥说了,那时为了表示结亲的诚心,他应了秋老爷,若秋家姑娘成亲后,年过四十未有生育,随风便可纳一婢妾,以涎子嗣,但这其间绝不令随风纳妾收通房。”王大嫂冷冷的转述方老太爷对丈夫说的话。
透过娘家人来对自己媳妇说这个事,为的是什么?意在警告,更在告诫,方老太爷对儿媳做出最严厉的惩罚。
不管怎么说,秋凤阳若要进方家门,秋老爷当然知道她得罪婆婆,得罪定了,成亲之后,婆婆若是要她立规矩,以秋老爷来看,那些手段不过尔尔,凤阳挺得过去,但是针对儿媳,看媳妇不顺眼的婆婆,要给媳妇添堵,最好的方法就是塞女人到儿子房里去,可是因为姚家姨母闹事,使秋老爷得以提出这种要求来,方老太爷心头怒极,却不得不应,因为是自己媳妇的寡姐惹得事。
武林中人讲信用,因此前头闹出事来,他深信秋老爷不会毁婚,但后头这事,秋老爷不顾信用只为维护女儿的这份心,老人家是感同身受,所以他答应了秋老爷的要求,但造成自己不得不白纸黑字写下这份承诺的罪魁祸首,自然就得承受他的怒火。
碍于儿子求情,他迟迟没有发作此事,后来得知方太太气恼凤阳越俎代庖替方随风挑仆佣的事,老先生忍不住了。
正好王家舅爷来,自然是要好好的发作一下。
一件事,你想不想做,决定权在你,但被人逼着去做,任谁都不会太高兴。方老太爷本就不会插手去管孙子房里事,秋老爷提出这个要求,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媳妇,但他仍然感到愤怒,但他的这个媳妇会不会做这种事?对长孙媳,是肯定不会,但对凤阳?那就说不一定了。
方太太每每想及此事,就觉得心头堵很难受。
秋家人好生厉害,将她能压制媳妇的路全堵死了,她要敢给随风塞通房纳妾,回头方老太爷就发落她了,娘家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