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戒心下
福安山庄的两位男女主人,带着小少爷出远门,探望女主人的义父母去了。
秋老爷得知消息时,儿子、媳妇已经带着小孙子出门了。“这算什么?这小子,就算要探望郎老爷夫妻,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秋老太太皱着眉头看着丈夫数落六子,秋家兄弟们互交换了一眼,都没说话,最后还是二姑太太出来为弟弟说句话:“六弟妹若非郎家相救,早就死于非命,六弟又怎么会有这么桩好姻缘,成亲之后近两年,总是要回去探望,爹您可别忘了,六弟妹那两位表嫂、表姊可是在六弟妹身边守了那么久,护送人家回家问候长辈,也是应当的不是?”
秋老爷仍是愤愤,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恼怒。
秋老太太又道:“小小这孩子帮着操办慎阳、凤阳的婚事,是让好好的喘口气,趁这个机会,小两口一道出门去,正好再添个小的给亮亮作伴。”
秋老爷这才没好气的翻眼道:“我又不是怪老六带媳妇儿出门,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去郎家庄,等咱们一块出门不成吗?郎家庄不是在幽州吗?咱们回秋家庄不正好顺路,大伙儿一道走,咱们也顺道去拜访拜访郎老爷他们。”
大家才松了口气,“还以为爹是怪冀阳,把咱们丢着,自个儿逍遥去,原来不是啊”
几个兄弟说起笑来,气氛好转,屋里侍候的丫鬟也都暗松口气,立时就有人去回报章嬷嬷,章嬷嬷得知后,总算露出丝笑容。
“嬷嬷,您也太紧张了。”翠芳给章嬷嬷端了杯热茶来。
章嬷嬷接过茶,抿了一口才道:“你懂什么,我就怕老爷、老太太他们怪罪到夫人头上来,知道他们不介意就好,让人小心侍候着,可别以为会首他们出了门,做事情就不经心。”
翠芳点点头,翠云从祁夫人那儿回来,一进门先跟章嬷嬷福了福,才道:“祁夫人说她这几天就先搬过去新宅子住,也好就近盯着他们收拾屋子。”
“知道了,一会儿吩咐外院的人要备好车,再进来问祁夫人何时搬过去。”
翠芳出去吩咐人,章嬷嬷颓然的靠到炕椅的靠背上,翠云这才轻轻上前在她耳边道:“嬷嬷,夫人和会首这是上那儿去,怎么一个丫鬟都没带,就连女乃娘也不带。”
章嬷嬷睁开眼,好生打量了翠云一番后才道:“看样子是郎家庄那方有什么大事,就连齐爷他们都要一起回去,有齐夫人和齐六姑女乃女乃在,小少爷就不愁没人帮着照料着,只是,就快到小少爷周岁,秋老爷他们原打算要留到小少爷捉周后才走,可这会正主儿都不在……”
秋冀阳的长子满周岁,朝中会有多少人是可想而知的,这位小少爷满月时的盛况,大家可都还记忆犹新,老宝亲王这位外曾祖父对之有多疼爱,更是众所周知的,都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秋冀阳又是商业协会的会首,素日里想要结交的人众,成亲之后,与宝亲王府之间的关系真真正正的落实下来,这个长子又是尽得双方长辈的疼爱,他满周岁,场面自然不可能小。
这下可好,会首带着夫人、儿子避了出去,虽说是去探望义父母,但,看在外人眼中又是什么想法?
不管外人是什么看法,小小抱着儿子偎在丈夫怀里时,却在想,胡琪是否真的会来?
大夫将他们带回郎家庄,由海姥姥陪着小小,其他人全聚在议事厅里商议对策。
她喜欢往前看,那什么尽是回首前尘往事又能做什么?改变了过去,现在的自己还会是如今的样子吗?
这个胡琪,她从自己的前世纠缠到今生来,为的是什么?因为郎爹不回应她的求爱她看上了郎爹,不顾郎爹有妻,坦率告白也就算了,得不到响应就从中破坏人家夫妻感情,造成人阴阳两隔之后,被郎爹痛恨,便转而找她和哥哥来泄愤,胡琪找不到在天庭修行的郎毓黎,便将满腔恼恨全宣泄在她身上。
海姥姥坐在一旁,看着抱着儿子的小小,不由叹道:“那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得不到的最好,她得不到你郎爹的响应,就想让他痛苦,你阿娘那时已经魂飞魄散,那还有什么会让你郎爹在丧妻之后更加痛苦?”
小小看着怀里沉睡的儿子,他砸巴着小嘴睡得正香。
海姥姥满笑慈祥的笑着:“还记得你来的时候,就那一丁点大,脾气拗的,就没半个人哄得住你,为了让你好好的疗伤,咱们大伙儿逗人的逗人,哄的哄,骗的骗,可是全都不管用,最后是你郎爹抱着,兴许是知道他是你爹,这才乖乖的睡。”
海姥姥说起小小幼时的往事来如数家珍一般,郎金双巧笑倩兮的走进屋来,她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对小小道:“真是快,那年我第一次到这屋里,你才比他大不了多少,现在都生娃了。”
“你和银双也得成亲了。”海姥姥提醒一句,金双只笑不答,她走过来伸手接过亮亮。
“这孩子长的真像你们夫妇两个。”
海姥姥点头,说了几句话后,金双就扶着海姥姥出去,好让小小带着亮亮休息。
亮亮睡得很沉,小小将他放到炕上,用条褥围在边上,廊下的灯透进来,照在亮亮的脸蛋上,粉妆玉琢的好模样,睡梦中的他把小拳头举到嘴边啃着,小小笑着把他的小手抓下来放到被窝里去。
秋冀阳进到屋里时,就看到小小倚着炕上的迎枕,与儿子两睡得香甜。
听到声响,小小立即醒过来,防备的瞪着眼巡视屋里,见到秋冀阳才轻轻吁了口气。“冀阳哥哥回来了。”
“嗯,你怎么在这儿睡了。”
“如果胡琪真要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离开福安山庄,岂不是让其他人陷入危险之中?”
“大夫他们派了人守在各处,不过照他们说的来看,胡琪只想让郎主痛苦,伤了福安山庄或是宝亲王府中的人并不会让郎主难过。”
会难过的是小小和他,而郎主很有可能舍不得女儿难过而出手。但,胡琪应该不懂这么迂回的作法,她是直来直往的,所以她恼怒胡姥姥,顾不得产后虚弱,见其不备就趁机制服她,她痛恨大白,无非是因为大白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而非郎主,至于女儿,毕竟是出自自己骨血,出手夺了内丹却没要她小命。
秋冀阳对胡琪此人只闻名,当然是听大夫他们说了算。“你小时候就是住在这儿?”
小小轻轻点了头,看着旧日的闺房,小小忽觉得有些陌生,有些伤感的伸手抚过那些金贵木材制成,雕功精细的家具,秋冀阳大略看过郎家庄后,总算明白为何小小看到再名贵的物什都视若平常。
小小从小就是这般金尊玉贵玉翠环绕的环境下长大,难怪她见到宫里赏赐的珍物也毫无异色,宫里有的,只怕还及不上郎家庄的千分之一。
他又想到琳琅宝阁,那两位号称什么古玩珍品都找得到的阁主,忽的失笑。
照那宝山、宝海阁主与小小要好的程度,只怕卖出去的,还都是小小玩过,不想留的才拿出去卖吧
这么大的宅院里,寻常就只有小小和小郎两个在,难怪她一开始对安梅她们跟前跟后,只为侍候她,非常的不适应。
郎主给这个女儿最大的自由,任由她自在随性而为,就他所见的郎家庄,各院相接的游廊画梁雕栋,各个院落典雅精致、富丽堂华、贵气大器皆有,而照小小说的,她之所以习惯简朴衣饰,是因为她阿娘喜欢打扮她,法术一动就换一身,自己梳妆时自然就简单为上,不然实在太累了。
也难为她这些日子要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穿着打扮都不能太过朴素,她惯武,穿戴那一身,怎么动武?秋冀阳想到这儿,不由怜惜的看着小小。
小小正抚过紫檀木炕桌,忽地她笑了出来,“这儿,冀阳哥哥快看,我在这儿刻了蝴蝶。”
秋冀阳闻言一愣,在那么名贵的炕桌乱刻?上前探头查看,果见一对刻法粗糙的蝴蝶,完全破坏了那张桌子的珍贵。
“冀阳哥哥也觉得我很可恶?”小小嘟着嘴,完全一副小女儿娇态。
秋冀阳见她这副样子,完全将沉稳端庄丢开来,不由轻笑。“谁觉得你可恶?”
“还有谁?当然是宝山和宝海两位阁主喽骂我败家咧奇怪了,那桌子上本来就有雕了流云蝙蝠,哪,这儿,还有龙、凤,你知道吗?这上头雕的龙一点都威武,真正的龙啊一出来就云雾缭绕,可威风了”
小小就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拉着丈夫一一细数了屋子里每样东西,秋冀阳可以感受到郎主和阿娘对小小疼爱,还有金狼族众人对她的好,这屋子里每一样物品都有自己的故事,小小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
他专心听着,这些异族对一个人类小孩的爱。
那不是血缘建立的家人,而是无私的付出,他们对小小的疼爱,是出自真心,无关利益、无关权势。
所以小小面对人间的一切时,该有多困惑?小小说着郎家庄里的族规,尊敬长者,没有贵贱之分,族人们都是平等的,越是年长者,越是要礼遇对方。
秋冀阳想到小小对长者确实很有礼,他不禁想,这就难怪小小面对那些有所图却明显年长于她的官夫人们时,会拿捏不住分际,在她心里分不清贵族、平民、官阶、身份这些有何不同,她就怕稍有不慎,会给自己惹麻烦,直到那天跟她说,不用怕得罪人,她才敢放开手冷待那些她早看不顺眼的官夫人们。
公主身分又怎样?很尊贵吗?郎家庄的金狼族小公主,郎小小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很尊贵,练功习字有不妥,负责的师父打骂毫不手软啊小小指着小时候被罚抄书,气起来就偷偷在墙上留下臭骂郎爹、师父们的字句给秋冀阳看,琳琅宝阁对帐的时候,贵为公主还不是得乖乖被各分阁主押进账房对帐。
夫妻两暂时放下对胡琪一事的忧心,小小细数着幼年时,在郎家庄的点点滴滴,直到天光大亮,两个人才倦极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