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都愣怔了一番,脸上表情各各不同。
慕文晴扫视眼面色难看的邵娘子,淡淡道:“不知邵庶母这是受了谁人的哄骗,竟然一心认为这事儿是二娘建议,若是身边有这般巧言令色之人,可要防着点才是……
翠喜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燕夫人已经脸色一沉,发难道:“着实可恶,竟然公然在几位娘子面前说谎,这府里就是被这些嚼舌根的小人弄坏了风气,若不教训一番,这府中还不乱了套。”
翠喜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并不知道此事是大郎建议,只是见二娘子看得很入神,才这般想当然认为。”
慕文晴冷笑道:“我看得入神与否,你倒是一清二楚,只不过你可不是我的丫鬟,怎的不多照管着你的娘子。若是能多尽心点,想必今日阿姊的脸就不会伤了。若是有危险了,巧香总是第一个冲在我前面挡着,若非这般,只怕我早就伤了不少次了。邵庶母,这选丫鬟也定要选个合心意的才是啊。”
慕文晴本意是想留着翠喜,看翠喜对孟璟神情,就知道她也有着不少心思,她慕文晴自然是不能再次嫁到孟家,不过以后的事儿也难说,若是慕文月仍旧和孟璟一起,这翠喜定不会甘愿,到时候她就轻描淡写坐山观虎斗看戏就好。可此时此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时间太久了,她等不及,总要收点利息吧。至于以后,她就真不信了,这孟璟就会对慕文月死心塌地,不会出现另一个女人。
慕文晴眼睛微微眯起来,若是真的没有出现,那就让她来安排一个好了
五年,五年后,一切都会不同
邵娘子闻言,果然被激怒,她一向隐忍温和,最关切的不过就是自己两个子女,此刻慕文月脸颊伤了,而翠喜半点事情都没有,上一次手受伤也是这般,从她来到身边开始,一切事情就不顺利了,真真是个扫把星
邵娘子站起身,走到翠喜身前,狠狠扇了她一个巴掌,奴道:“大娘子有事,你怎的还好端端在这儿,二娘子若是脸颊毁了,我定然要你与她一样。”
这一巴掌很大力,尖利的指甲划过翠喜脸庞,勾出了一个血红的印子。
翠喜捂着脸,不敢置信看着邵娘子,竟然忘了说话,邵娘子是她的姑母,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来了这许久,从未曾说过几句重话。
泪水渐渐满溢出来,当初,她的父亲告诉她若是来了慕府,姑母总会照拂一二,若是跟了二娘子,以后做了陪嫁,二娘子秉性懦弱,以后多的是大好机会出人头地。哪里知道这二娘子不要她,邵娘子也无法,又不能委屈了她去他处,就让她跟了大娘子,大娘子性子温和,连生气的时候都少有,虽说少了些自由,但也算是生活得如鱼得水了。
今日大娘子的脸颊受了伤,她清楚这次可不向上次那般容易糊弄。上次邵娘子就已经旁敲侧击的敲打过她,这一回伤得这般严重,在邵娘子处难以交代。她清楚邵娘子忌讳二娘子,所以也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倒打一耙,只要慕羽凡不认,慕文芊平日里都是个胆小不出声的,到时候慕文晴就是有口也说不清。
她既可以趁此机会让慕仁对二娘子心生不满,又可以转移视线,摆月兑一个照顾不利的责任。哪里知道,这一切竟然被慕羽凡给破坏了。
“等回去之后,你好好在柴房思索三日。大娘子身边可不要这样的废人。”邵娘子冷冷道。
翠喜咬着唇点点头,咽下了心头的泪。不友善的目光轻轻扫过仍旧自责的慕羽凡,一股愤怒渐渐从心头升起。
燕夫人上前几步,只道:“现如今处理丫鬟事小,最重要的是要看看大娘子的伤势。”
听燕夫人这般说,邵娘子压下了对翠喜的不满,她抬起头,用颤抖的声音哭道:“夫人,要是大娘子的脸真的毁了,这可如何是好?”
燕夫人皱眉道:“邵娘妹妹,你说什么话来,上次我给大娘子的那瓶玉露膏,就是祛除疤痕的良药,一般伤势疗治得当,都能慢慢好起来。如今连伤都未曾看过,你妄下断言。大娘子就在身边,听了你这话岂不心寒?”
邵娘子关心则乱,听了燕夫人此言乖乖闭了嘴。
燕夫人走进慕文月身边,微笑道:“大娘子,把手打开,让为娘给你看看。”
慕文月只顾着哭泣,听了燕夫人的话,只猛地摇头,不敢放开手。
燕夫人又道:“大娘子乖,玉露膏可以疗治很多伤势,若你不给我看,耽误了治疗,无事也变有事了。”
慕文月听了这话,犹豫了下,才慢慢放开手来。
燕夫人定睛看去,也不由一愣。
慕文晴早先就看到了慕文月的伤势,这会儿再看一次,也还是吓了一跳。
慕文月的右边脸颊处,从脸庞到耳根一条深深的斜着的伤口,几乎横贯了半边脸颊,着实有些可怖。正是那藤球突出的边缘勾勒出来。当时若不是她身形敏捷避开,如今成了这般模样的就是她了。
慕文晴低了头,嘴角微微勾了勾,这就叫做自作自受么?
燕夫人见了这模样,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慕文月此时敏感不已,见众人都吓了一跳模样,知道自己情况定然不妙,此时脸颊处火烧火燎般的痛,心头的痛楚更甚几分。若非是慕文晴去扶她,她怎会正当撞上了这藤球。看向慕文晴的眼中不觉喷起火来。
她想说什么,却想起了上一次施粥时候那事儿,那时候已然撞过慕文晴一回,若是这一次她说出了是慕文晴扶了她的缘故,必然会扯出自身腿弯撞了慕文晴的事情,一回是偶然,两回就会被有些人得知什么了。
她咬着唇,只定定看着慕文晴不出声。
慕文晴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目光,抬起头安慰道:“阿姊不用担心,这伤痕定然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两人目光对视,慕文晴毫不退却。慕文月也如同斗鸡眼一般看着她。
邵娘子看出不妥,上前一步,正挡在了慕文月眼前,模了她的头道:“月娘,无需过于忧虑,会好起来的。夫人定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慕文月绷紧的身子松软下来,她喘口气,抬起头对燕夫人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多谢大娘。”
燕夫人点头道:“现在身边也无甚东西能处理,还是先让人打些冷水过来敷一敷,赶紧回去请大夫过来看看,等伤口快要好些的时候,敷上玉露膏即可。”
这番决定也无人能说不对,于是让寺中的和尚送了些冷水过来,轻轻擦拭干净了伤口周围,这才坐了轿子往山下赶。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路反而还花费了更多时间,等到了山脚下,几人上了马车,如同先前的坐法,安安稳稳回到了慕府。
郎中过来,细看了慕文月的伤口,也留了些药物擦拭,有助于伤口愈合,又叮嘱几句,麻痒的时候千万不要抓挠等等之类的话。燕夫人留下了玉露膏,让她合着一起擦拭。
慕仁见了这情形,当天大发了一顿脾气,只说众人照顾不周,都有责任云云。燕夫人少不得低头认错。
慕文月在慕仁面前一番哭诉,这个时候倒是肆无忌惮说起了慕文晴的不是,不过这事儿已经闹得大了,慕仁早已经得知了事情原委,这番说辞并没有让慕仁对慕文晴有什么不悦,更因为慕文月脸颊受伤,不去书房学习的原因,让慕仁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慕文晴身上。
慕文月紧紧盯着面前的铜镜,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翠喜被关了三日,邵娘子终归记挂着翠喜是她大兄的女儿,还是寻了藉口放了她出来,不过如今却不敢再重用,只让她服侍自己,打理些日常的用度。慕文月重新配了个丫鬟,邵娘子也不敢用那日燕夫人送过来的新丫鬟,只把自己一个丫鬟给了慕文月,也就是原来那个同儿。
同儿小心翼翼走进,轻轻道:“大娘子,用饭了。”
慕文月恍若未曾听见,仍旧直直盯着镜中那半张包扎着的脸孔。
“大娘子,您就别看了,再过一段日子,您这儿就好了,不用过于担心。”
慕文月仍旧不言不语,同儿无法,只得用了别的方法,找了一块布垂在了铜镜之上。
慕文月不耐烦的去拉,同儿赶紧阻止,慕文月已经一个巴掌煽了过去,怒道:“快些拿出来给我看。”
同儿苦笑起来,嘴角竟然被暴怒的慕文月打出了血迹。她是个实心眼的人,这会儿服侍慕文月,心里也就只有一个慕文月,纵然被打了,也不敢不满,只把那布又赶紧蒙上,嘴里道:“大娘子,您仔细别打疼了手,奴婢皮粗肉厚的……”
慕文月狠狠往同儿手上咬去,室内传来了同儿隐忍的呼痛声。
“够了,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这般没出息,你怎么成大事?”身后传来邵娘子怒喝声。
慕文月停了手,呆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哭起来,人倒在走近的邵娘子身上,口里道:“阿娘,阿娘,怎么办?月娘如今毁了,再也无用了。”
邵娘子叹口气,模了模她的发丝道:“阿娘与你说过多少回了,冷静,沉住气……唉,只望能给你个教训,以后行事不再这般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