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文晴慢慢往厅内而去,转过厅内,绕过屏风,掀开猩红帘子,就见到燕夫人已经打扮停当,兰香正同她换装束腰。
一袭淡红色石榴花条纹儒裙,上身素色儒衫,外罩同色系石榴红花卉纹织锦半臂,高耸发髻,梅纹花钿垂在额头,整个人多了份高贵淡雅。只身形还显得有些单薄。
竹香拿了那胭脂片儿过来,燕夫人轻轻抿了下,即刻唇色红颜,脸上更添几分光彩。
慕文晴立在一旁没有出声,眸中多了些淡淡的伤感。阿娘这般梳妆,良人却根本不曾多停驻,何苦何苦?
燕夫人眸光一转,看见慕文晴正呆立门口,不由招手笑道:“晴儿来了。”
慕文晴笑了笑,上前靠近,如同往常一般抱住了她。
“嘀嘀嘀,发现稀有毒品……”听到同样的话语响起,慕文晴心中点了个“是”。
“阿娘这几日感觉如何?”
燕夫人模了模慕文晴的头,笑道:“这半年来总觉得喘气儿难过,这几日觉得呼吸顺畅不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药吃了不少日子,莫非现在才见着效果?”
慕文晴笑道:“那就是了,很多药物总要多些时日才能见效。更何况……”
慕文晴突然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燕夫人认真道,“更何况,下毒的胡三娘已经死了。”
燕夫人手一抖,再看慕文晴的眼中已经复杂难明。
慕文晴直盯盯看着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阿娘,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燕夫人一僵,神色严肃起来,她温柔的声音带着些不自然道:“晴儿,这件事情你别再问了。”
慕文晴猛地抬起头,只觉得一股怒火从丹田处冲出,她被月娘和丫鬟害了,阿娘被邵娘子害了,她所谓的父亲只顾着拿她的嫁妆,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的娘亲还不信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证据,偏偏阿娘还要遮遮掩掩。慕文晴再也忍不住,好在理智之下,她还是想到了外面的丫鬟们,只咬着牙道:“阿娘,她们害你,还害我,为什么我不能问?您这般懦弱,这般忍让,到底为了什么?”
尽管慕文晴已经压低声音,可这几句还是压过了前几声。
燕夫人脸色煞白,扫视周围一眼,飞快捂住了慕文晴的嘴,低低道:“晴儿,这事儿等会儿再说。”
兰香飞快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燕夫人,竹香拉开慕文晴,在慕文晴耳边道:“二娘子,这事儿怨不得夫人,你要相信,夫人做的事儿都是为了你。”
慕文晴被竹香往外拉去,她只觉得那股怒气还未曾全部发散出去,就积蓄在体内,憋得她想要大吼一场。
“阿郎来了。”已经有丫鬟迎了上去。
慕文晴浑身上下犹似霎时一盆冷水浇灌,把那熊熊火苗尽数扑灭,她的脸颊瞬时回复平静,冷漠的平静,如同冰封的冰面,暗涌在冰底。
“见过父亲大人。”慕文晴低着头退后两步,尽量靠在了门边上,努力让自己的姿态透出一丝恭敬与羞涩。
慕仁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这种卑微的姿态很是满意的“嗯”了声。
“阿郎来了。”兰香已经掀开帘子把慕仁迎了进去,燕夫人已经神色如常,她微笑迎上。
“燕娘这几日可好些?”慕仁温柔靠近燕夫人,见燕夫人打扮,细细看了下,眼眸带着欣赏的味道,“嗯,果然气色好了不少。”
燕夫人抬起头,看着慕仁柔声道:“这几日觉得舒畅不少。算起来就是晴娘回来,胡三娘出事,几位妹妹与我祈福之后,我就觉着一日好过一日。”
慕仁眼神微不可查闪烁一下,笑道:“那就好,看来还是佛祖垂怜我慕府。”
燕夫人微笑道:“是这般道理,说起来,前些日子病得厉害,几位妹妹过来都不曾接待,也未曾谢过,倒叫我好生不安。”
慕仁笑道:“她们孝敬那是她们有心,你是主母,哪能屈尊谢她们。”
燕夫人上前替慕仁拂了拂肩头的发丝,两人就相携往外厅而去。
外面的丫鬟已经一溜儿站在墙边,盖在菜肴之上的碗碟已经拿下,香味儿直往人的鼻子里钻。慕文晴等他们两人坐下,只等慕仁示意,这才在两人下首坐了。
“嗯,二娘子这几日倒守规矩。算起来,今年也有七岁了吧”慕仁从丫鬟手中接过毛巾净手,一本正经道。
慕文晴点头细细道:“是,父亲大人。”
“七岁,也该请个先生教教,我慕家的女儿纵然不能学富五车,却也绝不能做个不识字的村妇。等过几日,就请个先生过来。到时候,你可得认认真真,不能丢了我慕家的脸面。”慕仁义正词严,沉声道。把那毛巾顺手一抬,递还给身后的丫鬟。猛然间却闻得一阵香味儿扑鼻而来,慕仁皱皱眉头,抬起头,却愣了一愣。
玉香低着头端着盘子,低眉敛目模样,粗看不知,细看却能发现她的与众不同。眉毛经过修剪,是从宫中流出,时下最流行的柳眉。嘴唇红润如有光泽,让人生出一亲芳泽的念头,丰润的脸颊淡淡飞红。身上的丫鬟服侍腰部束得很紧,更显得上面丰满诱人。
玉香接过慕仁手中的毛巾,也捕捉到了他瞬间的愣怔,不由心中狂喜,却把那眼眸微微一抬,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珠子就直逼慕仁心头,紧接着又飞快落下,低着头,只留给慕仁一个黑色的脑袋,修长的脖颈。
“是,父亲大人。”慕文晴仍旧垂着眸子,恭敬回答。
慕仁轻咳一声,点头道:“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吃饭吧。”
慕文晴偷眼看了下燕夫人,却见她目光落在玉香身上看不出喜怒。
慕文晴拿起筷箸,往自己身前的清炒莲藕片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