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十八这才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没敢站直,还是弓着身子,微垂了头,堆起诚惶诚恐的笑,谄媚着说:“太傅大人和娘娘光临敝店,小店蓬荜生辉,小人荣幸之至。”
鸾飞腾看看这个典型的小商人点头哈腰的样子,点点头说:“嗯,让你的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扰了老夫的客人就好。”
鸾飞腾说着不再理会商十八,径直往里走去。鸾七抢前几步,头前带路,直奔水云间五层的地字号第六间走去。
水云间地字号第六间内,商阙带着商水、商土早就在侯着了。
商阙端坐在案几旁,略低着头,额发半散遮掩住了有些幽暗的烛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商土和商水双双站在老族长背后,也都目光微垂,静默无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商阙拿起了雀首衔花的红泥小壶静静的给面前淡青色薄瓷小杯里续了半杯沸水,然后手腕一转给对面两个空空的杯子也各斟了半杯,才慢条斯理的把小壶放回原处,“差不多也该来了。”他淡淡的喃了一声,似是自语,又像是和身后的水、土二位执掌说。
商阙话音刚落,就听着房门吱呀一声,鸾七一推门,一只脚迈了进来。见到房内有人,他明显的一愣,身体顿时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在他后面的鸾飞腾看到鸾七身体顿住,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他警惕的向四周看去,却一切如常,没有什么不妥。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包厢内就传来一个沧劲有力的声音:“鸾太傅和圣女请进,商家商阙恭候多时了。”
此时,鸾七知道事情有变,也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回身护在鸾飞腾和鸾秋盈身前。鸾飞腾这才看清里面那个银白长髯的商家族长,他在一次环视了一下自己周围的侍卫们,沉声说,“商家好灵通的消息,好高明的手段啊。”
商阙一掸长袍,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缓缓的说:“鸾家要换个地方商谈,老夫只是客随主便罢了。”商阙说着,上前两步,抬臂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几位请进,无关的闲杂人等就侯在外面吧。”
随着商阙的手臂伸展,指尖迸出微不可见的淡蓝色青烟,四角的灯花噼叭爆响,室内骤然明亮了许多。
鸾飞腾压下心头莫名的狂躁不安,冷哼一声,抬腿率先迈步进入屋内,“哼,好一个客随主便,你商家明白谁是主谁是客就好!”
随着鸾飞腾动作,鸾七也亦步亦趋的随在他身后迈进屋内。
鸾妃也感觉到了水云间内有点诡异的气氛,但是她谨记着临行前母亲的嘱咐,压下满月复的疑虑,钗环叮咚着跟着父亲的脚步也迈进了包厢之中。随即,门在她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恰恰把春红和一众鸾家护卫挡在包厢之外。
商阙见该进来得都来了,这才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旁悠闲的坐下,目光扫过一身似皇后又似女帝般装束的鸾秋盈,他故意忽略了她的一身宫装,又把目光转回了商阙,意有所指的开了口,“这个自然,我商家托身耀国多年,承蒙鸾家多方照拂,主客之道还是分的清的。”
鸾飞腾睨了眼漫不经心的商阙,自己在客位上旁若无人的坐好:“可是你商家又是如何回报的呢?”接着他双目圆瞪,转了口气,厉声自问自答道:“扣留了我的意儿,藏匿了耀家的孽种!”
鸾飞腾嘴上斩钉截铁的说着大气凛然,心里却有一丝忐忑,生怕商阙说出他不希望听到的话来,掩在宽大的袍袖中的左手不自觉地轻轻一抖,眼皮也不受控制微微跳了一下。
商阙眯缝着眼睛,却把鸾飞腾细微的动态、神态尽收眼底,他语气也强硬起来:“鸾家派大军围我山林,扰我族人,意图不轨,是可忍孰不可忍!”接着他口气稍微一软,有些无奈的说:“但是老夫念在鸾老族长只有这一脉单传,还是给了鸾秋意一条生路,这样的诚意,鸾家还不满意?!”
听了这话,鸾飞腾父女各自震惊,他们对视了一眼,鸾飞腾放下咄咄逼人的姿态,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眼珠微转,露出希冀的光彩来,“这么说来,商族长肯放回我的意儿?”
虽然早有猜测,听鸾飞腾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商阙面上还是装作一惊,他也微微前倾了身子,疑惑着问:“难道不是贵公子替我等相约的么?那日放他离山之日,老夫曾拖他带话给太傅大人的。”
一句话浇息了鸾飞腾的希望,他浑身哆嗦着,右手食指一伸直指商阙,几乎触到了他的鼻尖,“你,你,你竟敢戏耍老夫!”
商阙伸手轻轻一拨鸾飞腾的手腕,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点怜悯,“鸾族长还是稍安勿躁得好。”
鸾飞腾只觉的右臂一麻,无力的地垂了下来,他养尊处优的把持耀国十几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动粗,商阙的话无疑更是火上浇油。鸾飞腾气的声音都打了颤,大声断喝到:“来人啊,把这里的人人统统抓了,年竞桡那个蠢货也一并抓了。”
鸾飞腾话音落下,一直贴身站在身旁的鸾七并未像往常那般答应着去执行命令,鸾飞腾疑惑的扭头看去,这一看他大吃一惊,只见鸾七双眼直愣愣的望着犄角里的一盏亮的特别的琉璃灯,右手还戒备的扶上了腰间的佩剑,手背上青筋暴露,仿佛准备随时拔剑拼命一般。
商阙也随着鸾飞腾把目光扫向鸾七,闲闲的解释说:“鸾族长这个侍卫也太过忠心了些,不过是一盏小小的战魂灯,就值得他如此警醒,结果被自己的战意困住了,看他自己跟自己拼得多么辛苦啊,唉。”
随着商阙话音落下,鸾七动了,配剑出鞘,对着虚空狂舞起来,剑风凛冽,剑意澎湃,杀气激荡在包厢之中,那低垂着的柔软幔帐随之舒舒展展,屋角装点春色的大株盆栽樱花满树的嫣红霎那间化成粉色的落雪,斑斑点点,飘飘散散的充盈了整个包厢。
鸾七对这场因他而起的唯美花殇却是充耳不闻,他的剑花越舞越密,繁花落尽之时,剑花逐渐舞成了一道密匝匝的墙。而他脸上的神情则越来越凝重,后来竟然带上了恐惧,渐渐的呼吸急促、双目滴下血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