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棒打死了庆公公,鸾贵妃也被禁了足,耀皇一举震慑了后*宫,洗罗殿仿佛成了耀宫的禁地,等闲人等不敢轻易涉足。而耀星芜也忙碌起来,仿佛又忘记了这个女儿,自从那日发作了庆公公匆匆离去之后,再也没有露面。
没有闲杂人等来打搅,绮罗也乐得逍遥。只是云霜不时的给她说说宫内的规矩,至于照不照做,全凭她愿,并不多做干涉。
这日午后,绮罗小憩了一会儿,慵懒的起了身,云霜过来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又尽职尽责的开了口,“今日奴婢为四公主讲一讲耀宫宴会上的礼仪。”
绮罗想起云霜往日里讲解宫内礼仪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如同宫里老成持重的老嬷嬷一般絮絮叨叨。忍不住微微皱了娥眉,“今日春光正好,再说那些罗嗦呆板的规矩真是扫兴,就停了这次吧。”
云霜并不勉强,她轻轻地一敛首,“奴婢听公主吩咐。”
绮罗舒展了眉峰,杏眼一转,眼风扫过云霜,落在凤榻旁放着的古琴碧玺之上,她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就着刚才的话茬缓缓吩咐说,“莫要辜负了春光,今日就去后院的掬月亭抚琴吧。”
绮罗说完,目光依旧凝视着古琴,似乎在思考要抚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但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打量着云霜的表情。
云霜闻言,无波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向往的迷离之色,但只是一闪,她眉梢一动,又换上了疑惑戒备的神情。随即释然,轻舒了一口气,又恢复成无欲无波的规矩模样。
云霜的神色转了几转也就在瞬息之间,但是一直偷眼观察着她的绮罗却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心中明了,嘴角绽了一抹温柔无害的笑,轻轻地说,“云霜来,你亲自抱了碧玺去安排吧。”
云霜依旧维持着无波的神色,虔诚的抱起了古琴碧玺,脚步轻快的出门去安置准备了。
绮罗唤过小宫人,重又沐了浴,熏过香,才施施的来到后院的掬月亭。
不出绮罗的预料,亭内早就准备了妥当,小宫人们都不见了踪影,云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古琴旁,眼神眷恋的穿过碧玺望向了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绮罗故意放重了脚步,头上的步摇也刻意的晃了几晃,钗环叮佩之声果然惊醒了云霜,她一个怔愣,马上收拾起脸上的迷离之色,站起身来,规矩的行个宫礼,“公主,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绮罗不动声色的坐在琴凳之上,伸出右手轻轻搭在琴弦之上,扭头对这云霜吩咐,“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吧。”
云霜看了看绮罗闲适的坐在碧玺之畔,她脸色柔和了许多,没有在如往日那般搬出那一套的宫规,而是柔顺的坐在亭角的一方三足锦凳之上,嘴里轻轻的说,“谢公主赐坐。”
绮罗回她一个暖暖的微笑,却不着急弹奏,手指无意识的滑过冰丝琴弦,拨出一串铮铮之声,嘴里漫不经心的问,“母妃平日里多弹些什么曲子呢?”
“奴婢不懂多少琴曲,只是常听娘娘弹那个清泉洗过山石,慢慢汇流入江的曲子,奴婢听着就和亲眼看到了一般。”云霜听绮罗问这个问题,明显的松了口气,一点也没犹豫,一口气说了出来,越说口气中的眷恋越浓,最后不自觉地眼中又浮上的迷离之色,“每当这个时候啊,奴婢觉得吃药也不苦了,细长的银针扎在身上也不疼了。”
“那父皇呢?母妃走后他把古琴碧玺放在身边,平日里都弹些什么曲子?”绮罗声音柔柔的继续问道。
“陛下他从不弹琴的。”云霜想也没想的答到。
“哦?那父皇把碧玺放在身边不弹奏,仅仅是为了思念母妃?”绮罗又轻声疑惑的追了一句,说着她小指的指甲轻勾琴弦,碧玺又泻出一串碎玉溅落碧水之声。
“当然不仅仅只是怀念娘娘的原因,最主要的……”云霜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神情也慢慢的转变,直到无波。
绮罗见此,知道今日又是徒劳,不禁暗暗叹息一声,漫不经心的转了话题,“那日在园子里匆匆穿过,未及细看,那儿的栀子花可曾开了?”
云霜听了绮罗这话,她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悄悄地打量了看似懒散的绮罗一番,仔细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凤凰山上气候温凉一些,一般的花儿要比别处开得晚,这个栀子花这几日也是才开了的。”
云霜话音还未落地,立马站了起来,不等绮罗再说什么,对着绮罗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宫礼,略显狼狈的说:“公主宫里的熏香短了些,奴婢这就去香司局催一下,奴婢告退。”
绮罗知道云霜怕了,暗悔自己这次有些操之过急了,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浑不在意点点头,“嗯,你去忙吧,本宫再呆一会儿。”
云霜得了绮罗地允许,转身匆匆的去了,绮罗看着她逃跑似的背影,心中疑惑更重,禁不住烦乱的一拨琴弦,想如那日一般弹奏一曲,泄了这心中烦闷之气。
谁知,心念一动,手指却不知如何去动,冰魄的琴弦只发出铮铮之声,再也不成曲调。
绮罗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那日是纯粹的为抚琴而抚琴,今日却是借了这琴想要达到某些目的之故么,是母妃嗔怪她心思不净,在阻止她么?
绮罗心中疑惑,忍不住俯身凑近碧玺,仔细端详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扶过琴首。突然,绮罗的手一顿,手心底处,光滑的梧桐木琴身竟有一丝生涩。
积年被抚模的琴身竟然有一丝生涩,绮罗心中大奇,杏眼圆睁,定定的向着碧玺琴首处的凤舌看去,只见本是装饰用的凤舌雕琢的稍微深了一些,凹槽处仿佛有一丝滑痕。绮罗顺着那滑痕仔细的模去,指月复稍一用力,竟然有下陷的感觉。
这是竟是个机关?绮罗脑中首先跳出这个念头来。她抬首四顾,周围静静的没有一个人影,但是联想到那日黄昏莫名又及时出现的那声鸟鸣生生的就截住了云霜的话,她又不动声色的放开来手指,轻摆手臂,滑向了碧玺古琴的凤尾。
之后,绮罗始终未成曲调,而是轻搭琴弦,在花香鸟鸣声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