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并不平稳,不时的左弯右避,有时甚至是围着小山包也转上几个圈,就这样不停的奔了一天一夜,黑衣人终于停下来打尖休息。
车子停稳后,丁香扶着绮罗下了车来,绮罗有意的瑟缩着身子躲在丁香背后,丁香心中明了,她故意哄孩子一般对着绮罗说:“小姐莫怕,奴婢会保护你的。”
黑衣人看着做戏的主仆二人,心中好笑,面上却毫无表情的说:“你们的底细,我都打听清楚了,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
绮罗和丁香心中同时一惊,丁香不由自由的抓紧了绮罗的手,绮罗反手拍了拍丁香的手背,忍住心中的震惊,保持着正常的声线问道:“既然把我们的底细查的清楚了,阁下可否实言相告,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难道是商家的人?”
黑衣人听着绮罗的问话,心中暗暗对这个女孩子竖起了大拇指,遭逢大变,能这么快的冷静下来,还迅速的猜到了部分的事实。不愧毫不知情的商子树对这个十五年的睡儿这么的大肆宣扬。但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他稳了稳心神,依旧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不错,我是商家的商水,伍郡商家是商家的旁枝。你们可以叫我水叔。”
水叔简短的几个字已经回答了绮罗所有的问题,绮罗不动声色的继续追问:“我们这是要回商家嫡枝总部?”
“到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水叔说完不再搭理绮罗,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丁香冲着水叔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姐……”
绮罗伸手扯住丁香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阻住她即将冲口而出的抱怨,然后扯着她的衣袖也进了隔壁开给她们的房间。
丁香随着绮罗走入房中,随手关上房门,疑惑的开口问道:“小姐,这个商水明明有古怪,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绮罗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徒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还是说说我们自己才是正经。”
“呃?我们自己?”丁香还沉浸在对水叔不肯多说得的愤懑之中,猛听绮罗这么一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仰头迷惑的问。
绮罗没有回答丁香的问题,而是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到了半盏茶水,推到丁香面前,自己先抬手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到,“昨夜母亲分明有话没有说完,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统统告诉我。知己知彼,谋定而后动才好为家人报仇。”
丁香看着谨慎的小姐,想起这三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心中不由得对绮罗又多了几分依赖,她压下心中满月复的疑问,也有样学样的蘸着茶水,把那夜商夫人在祠堂所述之事详详细细的写给绮罗看。
绮罗也不时的插手询问上一两句,主仆两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才把那夜商夫人交待的事情说清楚。
丁香写完取下腰间湛蓝色的软剑递给绮罗,绮罗接过来反复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又把软剑交给丁香,心思又转向那个耀国皇宫和心思未明的商家嫡枝来。
沉默了很久,绮罗有些自责的缓缓开口,“看来是祸起耀国皇宫,是我连累了大家,这笔情,这笔债,我都会好好记下。”说到后来绮罗一扫哀怨,眼神犀利起来。
丁香想起自小在伍郡的种种,心中又翻腾起阵阵恨意,但是她几次被绮罗提点,也明白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绮罗想起之前父母关于商家的争论,略一思索,压低了声线,说:“看商家来得这么及时,估计也是知道点什么的,他们既然救了我们,我们就必定对他们有用,只要有用就是资本,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丁香点点头,心也沉静了下来,“奴婢全听小姐的,现在小姐上塌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说着丁香麻利的铺好被褥,把绮罗拉到塌边,服侍她躺好,掖好被角,熟练的仿佛她曾经做过很多遍一般。
被丁香木偶般安置了躺在塌上,绮罗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陷入沉睡了,她抬手抚了抚胸口,玉佩暖暖的贴身挂着。自从戴上了这玉佩,她的精神明显的好了很多,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呢?绮罗想不明白,也没再多言,抚着胸口,闭眼假寐起来。
第二天天色未亮,他们又上路了,同样是左突右躲颠簸前行,水叔更是一路寡言,不再开口。当天傍晚,水叔只是随便找了家小馆吃了晚饭,要了干粮、带足清水,在暮色中又上路了。
如此奔了三天三夜,天色微明之际,终于到了云雾蒙蒙的青峰山,水叔停下马车,轻叩车壁,“下来吧。”
绮罗和丁香稍微活动了下麻木的双腿,相互搀扶着走下车来,抬眼望向天边,一线霞光如墨染,飞快晕红了浅青的天际,日头鲜艳如火,跳出远方的地平面,一点一点燃起,天光,越发的明亮起来。
晨曦中,眼前的大山,白雾弥漫,更添一份神秘,隐隐的只见刀削一般的峰尖直耸天际。脚下,却没有一条入山的道路。
正是绮罗疑惑之际,水叔放开缰绳,在怀中模索一番,取出一个尺长之物,甩手,空中腾起五色烟花,尖锐地哨声蓦地想起。哨声刚歇,缭绕的白雾间竟显出一条笔直的路来。
水叔弃车步行,绮罗和丁香对望一样,绮罗轻轻点头,丁香上前扶住绮罗的左臂,默默地跟在水叔身后也进入山中。
绮罗一路无言的跟随着水叔,只见青峰山中处处透着古怪。脚下之路永远只有一条,每每山路尽头,再无去路之时,水叔甩出不同颜色的无声烟花,山间就又显出路来。间或路上遇到或打扫或持物穿行的仆从,对走在前面的水叔,匍匐行礼,看也不看绮罗主仆一眼,然后默然离去。仆从之间也多是目不斜视,偶有招呼也是手势哑语,不见喧哗。绮罗心中奇怪,在心中暗暗留意,面上却不带分毫。
水叔放出五色烟花入山之时,商家老族长商阙就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此刻他正负手站在一面巨大的石镜前,整个青峰山上尽在镜中。
“阿水回来了?事情可顺利?”商阙望着山口处缓缓而行的三个人影,并没有回头,淡淡的问道。
老族长身后站着的是商土,他是和商水一起赶去伍郡的,一明一暗,他一路隐形护送,直到完全进入青峰山势力范围,他才提前赶回山中,此时听到族长询问,恭声回答:“还算顺利,耀宫中传出消息,我和阿水先赶了过去,未免打草惊蛇、夜长梦多,只是悄悄地带出了那两个孩子,伍郡商家却被毁了。”说到后来,商土语气中带出了一丝惋惜。
老族长听出了商土语气中的变化,也有一点感慨的说:“你们做的对。成大事必有所牺牲,我族身负重任,岂能因为顾及几个族人生死而耽误了大事。子树一家老小和凤鸣郡子风的一家老小一样也记入商家中族谱,世代享受后人供奉。”
“谢族长体恤,子树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了。”商土擦了擦眼角,替商子树拜谢族长。
商阙没有再搭腔,而是抚着长须,皱着眉头转了话题:“这次鸾家如此疯狂,恐怕这个孩子有些蹊跷,难道真的不是子树亲生?”
听到族长这么说,商土也从刚才悲伤的的情绪中转了过来,细细思量着一路上的经过,掂量着说:“难道是十五年前的柔妃……”
商阙缓缓点头,“十有八九啊。”
他想了一下,又继续问到:“你们一路有没有尾巴?”
商土本就是负责善后的,他犹豫了一下答到:“我们一路上很谨慎,布下八步移魂阵,甩开了尾巴。只是,后来我总感觉隐隐的有点不对头,回头细找又没发现人影。”商土说着脸上疑惑之色也越来越重。
商阙看了一眼不太确定的商土,温言说:“鸾家在耀国经营了数百年了,实力不容小觑,你们能平安把人带回来,也是很不容易了。即使有人跟了上来,到了我青峰山地盘上,也不怕他们撒野。”
接着他语气一转,对着虚空,严肃扬声地说:“吩咐下去,严守各个入山通道,任何人不得靠近山中,如有异动,速速禀报。”
商阙说完,转眼再看已经行至半山腰的绮罗,绿裙黄襦,腰间坠同色如意丝绦,打着一个简单却别致的结。外披纯白轻纱披风,下摆处手绣一枝绿梅,枝干倨傲色泽清冷。面上,眉间一点灿若宝石,自有一股贵气天成。随在水叔身后,既无唯唯诺诺,也不明显的东张西望,仿佛逛自己后花园般自若。
商阙看着,脸上浮起惋惜之色,口中喃喃有语:“可惜了,非我商家之嗣。今后祸福,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商土一路上也一直在观察着绮罗,越看越喜欢,看到族长这样说,忍不住接口提议说:“留下来加以培养,为我所用?”
商阙收起心底的惋惜,眯了眯眼睛,掩住满眼的精光,不置可否,“先看看鸾家出的价码吧。”
“是。”商土应着,不再追问。
“传下去吧,商子树嫡女序齿商家族谱第二十六代第十一女,安排在东九峰,饮食起居让阿水派人照应着。”
根本没见到族长的面,绮罗就这么被圈养在了青峰山。
至此传于神州,商家有女,名唤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