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绮罗在商阙那得了保证,他们谈妥了交易,带着云霜和公主扈从们又浩浩荡荡的回了耀宫。
进了皇宫大门,绮罗下了明黄色的公主銮驾,登上舒适的小步撵,云霜亦步亦趋的跟在步撵之侧。
绮罗靠在步撵上,微眯了杏眼,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再回到望柔台去候着。
没想到云霜这次却转了性,没再擅自做主,绮罗的步辇刚进了内宫,她就规规矩矩的请旨说:“请公主示下,要歇在哪里?”
绮罗透过长长的睫毛缝隙悄悄地打量云霜,看她认真地不似作伪的样子,心中暗自纳罕,他们竟然给了她选择的自由了?难道是这趟商家之行让他们满意了?
绮罗没有说话,云霜也不催促,抬着轿子的粗使宫人们也停了下来等着主子的吩咐,绮罗静默了好一会儿,似考虑好了一般,缓缓的开口说:“本宫离宫十多年了,还是再陪伴母妃几日吧。”
“是。”云霜答应一声,轻轻地挥挥手,步撵又稳稳的启动了,穿过耀宫精致的亭台楼榭,一路不停的直奔望柔台而去。
回到望柔台上,绮罗一头扎进了柔宸殿,粗使的宫人们带着步撵悄悄地隐去,偌大的望柔台上又恢复了一片宁静,仿佛只有绮罗和她身边的云霜两个人了一般。
“你也下去吧,本宫小憩一下,有事自会叫你。”绮罗不动声色的打发了云霜。
“是。”云霜没有多言,乖顺的退了下去。
一连三天,绮罗晚上就歇在柔宸殿,白天就躲在落瑛阁内,每天给母妃上完了香,就呆呆的盯着北边郁郁葱葱的深山出神。
云霜会在每日三餐之时在落瑛阁外的东厢房内摆好膳食,侍候绮罗吃完后,又悄悄地隐退一边,除此之外她识趣的不再打搅绮罗,而耀皇也仿佛忘了这个女儿一般没有再传唤。
这日用过了早膳,绮罗又照例来到了落瑛阁,先是在母妃灵前燃上一炷清香,默默的祈祷了一番,然后又依着栏杆对着北山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午时已到,外面又淅淅簌簌的传来云霜支使着宫人们摆午膳的声音,绮罗失望的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准备去吃午膳。
忽然,远远的北上万绿丛中飘起一抹红,绮罗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细看,确实是那个小猎屋方向上飘起了红绸。瞬间,绮罗的心也如同外面春日的艳阳一般明媚了起来。
绮罗脚步轻快的迈出落瑛阁,来到东暖阁内,脸上还兀自带着欣慰的笑容,丁香既然在小猎屋里露面了,商家应该能很快地找到她了,接下来就怎么合理的接她进宫了。可是,这三天她去了哪里呢,依照她的性格除非是行动不便才会拖延了去小猎屋的时间,难道是受了伤?绮罗想着又担心了起来。
绮罗心里反复思量着,显得很是心不在焉,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云霜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却没有多言,她默默地等绮罗吃完,有意放慢了收拾得速度。
果然,云霜末磨磨蹭蹭的收拾完,正准备退下时,绮罗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云霜闻言,停住脚步,抬头等着绮罗的吩咐,绮罗叫住了云霜,却没有急着说下去,她又兀自出了一回神,在心里又仔细掂量了一番,才缓缓地开口,“本宫打搅母妃日久,想搬回自己的寝宫里去了。”
“奴婢这就去安排。”云霜嘴里答应着,脚却还有动,静静地等着绮罗的下面的吩咐。
绮罗看着仿佛什么都明了的云霜,心里一阵憋闷,但是她知道现在绝不是赌气地时候,她停了一下,脸上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仿佛对着耀皇一般,把自己反复掂量过的理由说了出来,“本宫久居商家,乍入深宫有些不惯,现在离了母妃,心里更是忐忑,你代本宫去禀明父皇,去商家唤了自小就照顾本着宫的侍女来吧。”
“是,奴婢这就去请旨,不知公主还有什么特别的话吩咐么?”云霜依旧痛快地答应着,脚下还是没有动。
绮罗此时不再琢磨云霜的心态,仔细思索着怎么说既能安抚丁香莫急莫慌,又顺利的要了人来,还不能让耀皇发现什么端倪。良久,绮罗才回答说:“嗯,告诉商家,山高路险,不用急着赶路,本宫等的起。”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的说道,“另外,替本宫转告商家侍女,带了本宫喜欢的那套茶具来。”
“是。”云霜这才转身去了。
云霜走后,绮罗躲进了落瑛阁内虔诚的跪在了母妃的灵前,望柔台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商家,接了耀皇的圣旨,得了一个伍郡,也正式的介入了耀鸾两家权力之争。至于绮罗公主,既是耀家之女,也是他商家出身。他们现在要坐的就是给她牢牢的烙上商家之印,而这就要着落在丁香那个小丫头身上了。
因此,送走了绮罗之后,商阙就把寻找丁香的任务郑重地交到了商水的手上。商水于公要完成家族的任务,于私他也很挂念那个整天叽叽喳喳的小丫头的安危,想尽快地找到她。
得了族长的吩咐吩咐正中下怀,他仔细的想了一下,把下面的人撒出去安都城内四处去找。而他自己则带着商六十去了耀宫北侧的那间小猎屋,在那里守株待兔的等着丁香。
商水猜得一点不错。三天来,他的人跑遍了安都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半点丁香的消息,而三天后丁香却一个人一瘸一拐的来了小猎屋。
商水隐在暗处,看着丁香警惕的挂上红绸,又机警的离开了。商水派商六十先回去禀告族长,自己则一路上尾随着心事重重的丁香,直到她拿不定主意,踌躇着不知道何去何从时,才现身制住了她。
丁香又一次被水叔扣住了脉门,心里又急又气,但是又毫无办法,一路恨恨的被强拉硬拽的来到水云间。
进入水云间的天字号包厢之内,商水才苦笑着放开丁香,“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商家还是能害你不成?!”
丁香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气哼哼的反驳到:“哼,你们不会害我们?那我家小姐现在哪里?”
丁香一句话堵住了商水的嘴,一边的商阙却闲闲的接了话,“现在?绮罗公主当然是在耀宫里和陛下父女团聚了,刚刚四公主还传来旨意,说她想念商家一直照顾着她的侍女了,让商家派人去接呢。”
虽然商阙没有明着解释,但是放出绮罗的消息,还是成功的吸引着丁香转了心思,她正发愁怎么联系小姐呢,小姐竟然先她一步传了信来,她顾不上再质问商家,高兴的说到,“太好了,丁香这就进宫见小姐去。”
丁香一激动,不免有些手舞足蹈起来。本来一路赶去小猎屋又被商水胁迫着来到水云间,她的伤口就差点迸裂开,现在这么一激动,又扯动了几下,伤口终于完全扯开,殷红的血迹透过外衫显了出来。
商阙瞥了眼丁香的血迹,慢条斯理的说,“你现在进宫?带着这一身的伤,让商家如何像绮罗公主解释,绮罗公主又如何向耀皇解释?”
商阙一句话就掐住了丁香的软肋,丁香瞅瞅自己,直愣愣月兑口而问,“那,那又该如何?”
商阙却是早就胸有成竹,他笃定的说:“老夫已经给公主回了话,说是回商家回山中接人来回至少需要半个月的脚程。你就再此安心的静养,养好了伤自然会送你入宫的。”
丁香在小猎屋内一露面,商水立即就把消息送了回去,把她的状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了族长。而耀皇派来的人也一字不差的转叙了绮罗公主给商家的话,这些更坚定了商阙多留丁香逗留几日的决心。把她的伤彻底养好,缓和下小丫头的怨愤,绮罗公主于商家也能多一分牵绊。
丁香听了商阙的话,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既然都这么说了,丁香这几天就麻烦族长照顾了。不过,丁香欠的债自己会还,你以后不要牵涉上我家小姐。”
看了那天绮罗小丫头着急失态的样子,就知道丁香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只要你丁香住了,她绮罗心里自会有数,这种事情哪是你小小的丁香说了不牵涉就能算了的呢。
商阙心里盘算的妥妥的,自然也不计较丁香怎么想了。他微微一笑,哄小孩子一般答应着:“好,好,老朽是自愿的,你就安心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