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看着前面不卑不亢的二人,心底暗赞不愧是有底蕴的权臣之女,只是不知她们二人今夜是什么目的,或者说一直没有正面表态的徐史二位上实权尚书会是什么心思呢?绮罗心中暗自揣测,脸上却挂起端庄的笑,轻抬罗袖,和蔼的说道,“徐、史二位小姐请起。”
徐岚、史珂儿二人闻言缓缓地站直了身形,用眼梢得余光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绮罗一番,才从一旁早就侯着的小宫人手中取过酒杯,稳稳的平举在胸前,轻缓的说道:“臣女等恭迎绮罗公主回宫,预祝公主芳华永驻。”简简单单的说着客套疏离之语,没有像赵芳菲刻意挑刺,也没有一般臣下之女那样阿谀奉承,还真是和那两位尚书的态度一样四平八稳的点滴不漏。
见二人齐齐举杯,满饮下杯中之物,绮罗也浅浅微笑,没在浪费多余的唇舌,她轻举素手,罗袖飞扬,把丁香递上的一杯清杯痛快的一饮而尽。
完成了敬酒的任务全了为臣之女的礼数,徐岚和史珂儿双双一屈身,沉稳的说,“臣女等告退。”没再多余的啰嗦,徐岚和史珂儿又联袂回到自己的席位之上,如同她们来时一样,轻而不浮的离去。
徐、史二人刚走,又有贵女起身准备离席,却听得左边亭子里一个少女俏生生的大声说,“唐家姐姐且慢,先让若汐等敬上公主一杯。”
循着那高扬的话音,绮罗也侧目望去,只见三个粉衣少女也稳稳的踏上了浮桥,兴高采烈的向着孔雀首地主席走了上来,她们在绮罗座前站定,恭恭敬敬的伏地跪拜,“臣女李若汐(李菲华)(王蕉娥)参见绮罗公主。”
绮罗微微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鸾秋盈的面这么规矩的大礼参拜于她呢,她眼风悄悄地扫视主位上那个气的脸色发白的鸾贵妃娘娘,又收回目光,细细的打量着郑重下拜的这三个少女,心中回忆这紫凤公主给她的小画册,面前的三人确是礼部尚书李范文的妹妹李若汐,安都太守李云虎的女儿李菲华和吏部尚书王郎的孙女王蕉娥,是耀国朝堂上新起的三贵之家的女眷们。
绮罗心中辨认完毕,对她们大礼参拜有了底数,不论耀皇对自己是什么心思,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前朝新贵们都会维护了她这个大耀公主的体面,朝堂上都已经撕破脸了相争,她们家族自然也是不怕鸾家忌恨的。
绮罗心中明了,嘴唇微启,轻柔的说道,“免礼,大家都起来吧。”
三女依命起身,取过小宫人预备下的满满三酒杯,异口同声的说:“臣女等恭迎绮罗公主回宫,恭喜陛下骨肉团圆,恭贺我大耀后继有人。”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大耀早就有紫凤公主一直呆在宫中,耀皇陛下只是无子罢了,但现在的绮罗公主同样的女儿身,怎么就成了大耀之后呢?绮罗心中暗自存了疑惑。
李若汐等人自然得说着,却没有理会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三人郑重的举杯,朝天一拜,才饮下满杯清酒。
绮罗看着她们郑重其事的样子,心中疑虑着,也伸手取过了丁香捧着的酒杯,含笑说道:“本宫谢过大家了。”
还没等绮罗举杯,李若汐又脆生生的开了口,“酒多伤身,今晚公主已经饮下不少,臣女斗胆,公主这杯能否有幸由臣女代劳呢?”
绮罗明白李若汐的用意,心中一暖,莫名的升腾起一股亲切之感,口里随和地说道,“本宫确实不胜酒力,李家小姐若能代劳,绮罗自是求之不得。”说着没有经过丁香转手,自己把手里的径直酒杯递了过去。
李若汐接过绮罗公主亲手递来的酒杯,双手捧了一饮而尽,随即又一次跪倒在地,脆生生的高声谢恩,“臣女叩谢绮罗公主赐酒。”
有了李若汐等带头,终于再有贵女们上来给绮罗敬酒,陆续的有些自发的要求赐酒代饮了,一旁高坐着的鸾贵妃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暗自把那些要求赐酒代饮的世家小姐们记了下来。
饶是有人不时地代饮,绮罗袖中的锦帕也湿了大半,丁香适时地布上几口菜肴给她压酒,绮罗吃着清淡小菜,反而觉得酒气更加上涌,她心中暗自警惕,口中则含混不清,不住声的唤着丁香取杯热茶香茗来。
听到小姐的吩咐,丁香自然明白了绮罗的意图,她端上热茶的时候顺手把一颗无忧逍遥丸也塞在了绮罗的手心里,绮罗攥紧了药丸,抬手以罗袖为掩,就着热茶吞下一颗无忧逍遥丸。
绮罗垂手放盏之际,眼梢的余光悄悄地不着痕迹的扫过对面席上的鸾贵妃,只见她神色专著的瞅着自己,原本有斜铁青的面皮上竟然无端的欢喜起来,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莫名。绮罗心思一转,暗暗催动体内真气逐渐汇聚于一张小脸上,哐珰一声扔了手里的茶碗,素手一摆,罗袖垂下,露出晕红的面容,在孔雀首里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嫣红一片,特别的明显。
只见绮罗脸上红霞飞染,乜斜着空洞洞的眼睛,毫无顾忌的在亭子里望来望去,在没有了刚来时的谨慎和神采飞扬,鸾贵妃见状喜上眉梢,她与穆宛清眼神一碰,然后转身对春红轻不可闻的点点头。
穆宛清也发现了绮罗的异常,与鸾贵妃眼神一碰已经会意,她知道时机已到,满面含笑的站起身形,袅袅婷婷的走到绮罗席前,仿佛两人之前从没有言语交锋一般,笑吟吟的说道,“初次与绮罗公主同席,宛清也敬绮罗公主一杯,月国的穆贵妃是宛清的姑母,绮罗公主既去月国为后,也是宛清的长辈君主,以后少不得还请绮罗公主多多关照呢。”
穆宛清笑吟吟地说着,轻轻招手,旁边早就候着的小宫人端上一个白玉托盘来,洁白无瑕的雕龙托盘上静静的放着满满的两杯清酒,晶莹剔透的淡绿色液体盛在透明无色琉璃杯内,泛着清澈诱人的光泽,映衬在绮罗黑漆漆的明亮大眼睛里,形成一汪碧色的亮点,直直的亮到了她的心里。
“呃,”绮罗心中敞亮,嘴上却打了一个酒嗝,肆意的大笑起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哈,哈,哈,好得很,如此算来,本宫就平白多了一个侄女,可喜可贺,来,来,来,让我们干了这杯。”
绮罗大声说着,微醺了眼神,踉跄着起身,毫不在意的一甩宽大的罗袖,案几上的汤汤水水都倾洒了出来,叮叮当当的杯碟碗筷摔了一地,她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绕过案几之时,罗裙的襦带又被卡住,带着绮罗身形又是一晃,脚下一个打滑,原本汤盏的半片碎瓷斜斜的飞出,绮罗自己也站立不稳,向着穆宛清就扑倒了过去。
丁香见绮罗马上摔倒,一下子慌了神,她踩着一地的碎瓷赶紧上前搀扶,匆忙间经过端着白玉托盘的小宫人身边时,手中的帕子无意识的一抖,在托盘上一顿,又滑落到了地上。
小宫人的脚面刚刚被绮罗公主踢起的碎瓷片划破了一个口子,正自强忍着钻心的剧痛,恍惚之中只感觉手一哆嗦,白玉托盘中的琉璃杯轻微的晃了一晃,小宫人吓了一跳,赶紧收敛了心神,眨巴着眼睛细看,琉璃杯还好好的,两汪碧酒仿佛只是微风拂过一般,只荡起了点点涟漪。小宫人心中大定,强忍着脚背上的痛楚咬紧牙关稳稳的站好,再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穆宛清看着绮罗摇晃着扑过来的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身,眼里的厌恶与嘲讽一闪而过,在丁香赶来堪堪扶住摇晃的绮罗公主之际,穆宛清又恢复了眉眼含笑,满面春风,口中豪爽的赞道,“绮罗公主圣明,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该痛饮才是。来,来,来,宛清敬绮罗公主,先干为敬了”一边说着,穆宛清一边状似随意的拿过白玉托盘上左边的一杯碧酒,看也没看得一仰头,淡绿色的液体全部通过她的喉咙滑入了胸月复之中,酒杯见底,点滴没剩。
“好,穆家小姐豪爽,本宫也不是扭捏之辈,这杯酒本宫陪了,丁香上酒”绮罗眼波流转,也豪气的大声说。
丁香为难的看看一片狼藉的案几,甫一松手,绮罗又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无奈的小声嘟囔说,“哪里还有酒,都被小姐撞洒了。”
机不可失,穆宛清心中暗自窃喜,她瞥了一眼旁边端着白玉盘站着的小宫人,伶俐的小宫人会意,上前一步,把酒送到了绮罗主仆面前,垂着头恭谨的说,“丁香姑娘。”
见到递到面前的酒杯,不待丁香动手,绮罗自己一伸手拿过白玉托盘上剩下的一杯清酒,口里继续豪气的说道,“穆小姐不愧将门虎女,果然痛快,够痛快。”说着绮罗一仰头,手里的碧酒也一饮而尽,随后她素手一个拿捏不稳,琉璃杯顿时叮当落地,绮罗也朦胧着眼睛,软软的瘫倒在了丁香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