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春红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后悔了,她与鸾秋盈一起长大,又贴身服侍她这多年,对她的心思自然模的也比别人透彻。听到训斥,春红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恕罪,奴婢一时情急才冒犯了娘娘。”
鸾飞腾知道春红素来是个稳妥谨慎的,今日这么莽撞的开口必定有非说不可的原因,他感紧打了个圆场,说到,“太后娘娘先莫要动气,先听听春红有什么辩解的,如果她是有意冒犯娘娘,再处置了她也不迟啊。”
听到父亲求情,又想起平日里春红种种妥贴的好处,鸾秋盈这才稍微缓和了面色,也不叫春红起来,厉声说道,“你说说吧,最好能有个正当的理由,让本宫能饶恕了你的理由。”
“谢娘娘,”春红又对着鸾秋盈磕了个头,稳一稳心神,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来,“启禀太后娘娘,腾绳边城刚刚送来急报,辰国在白水城又新增了三十万大军,加上原来武乔奉的五十万守军,共集结了八十万大军,欲对我腾绳边城不利。”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鸾家父女同时大惊,一起站了起来,鸾秋盈再也顾不上和春红生气,一把薅住春红的衣领子,厉声急问,那颤抖的声线泄露了她内心极度的惶恐,“消息可属实?”
春红被拽着抬起头来,也声线焦急的回到,“奴婢不敢期满太后娘娘,消息就是晋州少爷派人送来的,奴婢刚才就是去接了这个消息,心里一着急,才冒犯了娘娘的。”
“怎么会如此?”鸾秋盈急得一阵恍惚,松开了春红,自己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自语起来。
鸾飞腾经历的风浪多一些,他暂时守住了一线清明,吩咐春红,“这个消息确实重大,也不怪你莽撞了,你起来吧。严守这个消息,不得泄露,你去吧。”
打发了春红去守着门,鸾飞腾脸色终于完全垮了下来,轻声嘟囔道,“辰国这八十万大军来的也太蹊跷了,我们并没有得罪辰国,并没有得罪他司徒家啊。”
经过了一个缓冲,鸾秋盈也冷静了下来,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心中瞬时通透了起来,轻轻的说到,“我们鸾家完全的控制了耀国,事情太过突然,司徒家不安了。”
鸾秋盈这一提醒,鸾飞腾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点点头,补充说,“嗯,虽然我们没有和他们司徒家做对意思,但是强大起来的耀国对辰国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迟早是他们的威胁。他们这是要趁我们立足未稳,趁火打劫了。”
“两国开战总要一个借口,本宫要亲自去腾绳边城坐镇,如果能见一见那位司徒太后,听听她的条件,双方能暂时休兵,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鸾秋盈思前想后,想明白了辰国的意图,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听到鸾秋盈这么说,鸾飞腾也模糊的明白了女儿的意图,虽然此去边城有些凶险,但是能不战而和,于目前的鸾家来说是最好的了,而鸾秋盈身为太后,这重身份是前去两国边城的最佳人选。
心中想得明白,鸾飞腾郑重地说道,“娘娘此去,于我鸾家意义重大,愿你见机行事,为父的盼你早日凯旋。”
“同为女人,女儿知道该怎么做,父亲就请放宽心吧。”鸾秋盈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慌乱,胸有成竹的说道。
太后出行,仪仗、扈从自是少不了的。但是这次事出紧急,新帝登基不久,还没有太后出行的惯例,礼部官员又是新换的一批生手,难免一下子乱了手脚。
情急之下,这些鸾家的拥趸者们一商量,干脆搬出了皇帝出巡的扈从和仪仗。鸾秋盈见了,因着事情紧急的缘由,也仅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倒是会偷奸耍滑的,以后办事,务须克尽职守。”
得了太后的默许,新任礼部尚书申博翁抹着冷汗松了口气,这次赌对了有了这次的先例,以后鸾太后出巡就再没有换过别的仪仗和扈从礼仪。
就这样,鸾太后坐在皇帝的御撵里,浩浩荡荡的离了安都。
五天之后,鸾太后驾临腾绳边境,第一次见到了鸾家家族的年轻一辈的优秀精英——鸾晋州。
鸾晋州虽是鸾秋盈的堂兄,但是年纪却比鸾秋盈兄妹大不多少,现在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光景,但是从小的教导、军营的磨练和几十万大军的责任都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沉稳、坚毅了不少。
半年前,鸾晋州接到族长密令,眼睁睁的看着腾绳军中群龙无首,也仅仅以副将的身份稍加约束,魏曲舒当殿被斩杀,鸾家被耀星芜逼得步步退让,鸾晋州急红了眼,但是鸾家九卫中的老2苦苦劝说,鸾晋州也强自隐忍了下来。
这回,耀星芜离奇的驾崩,鸾家一举控制了大耀,紫凤公主退避大兰叶寺,鸾秋盈以太后之身总摄朝政,鸾晋州的心里这才畅快了起来,但是没有接到族长的命令,他还是按捺下了激动的心情,依旧以副将得身份守在了腾绳。
让鸾晋州意想不到的是,他刚刚放了心,对面辰国的白水城就有了动静,频频的调兵遣将,而且还来了几十万的援兵,很明显的就是针对腾绳而来。鸾晋州一下子急红了眼,他腾绳边境明面上三十万人,再加上秘密藏着的二十万,加起来也只有五十万人,和对方的八十万大军比起来,还是处于劣势的。
虽然,年轻气盛的鸾晋州自信凭着自己多年的隐忍历练,稍微劣势的兵力也不一定就输给了武乔奉。但是,这些铁骑是鸾家最后的家底,最后的底牌,不是他可以凭着意气可以任意挥霍的。
权衡了半天,鸾晋州一方面把那二十万人马悄悄地带到了山边以备不测,另一方面急忙给安都发了紧急信息。
鸾太后亲自驾临边城,急得团团乱转的鸾晋州终于有了主心骨。把太后娘娘迎进了帅府,打发绝对亲信之人守着,鸾晋州跪在这位堂妹太后面前,鸾晋州详尽的禀报了边城的形势,最后满怀信心地请命说,“太后娘娘,现在该怎么办?只要您一声令下,臣自信能拿下武乔奉,一举夺下白水城”
鸾秋盈看着血气方刚,敢打敢拼的鸾晋州,满怀欣慰,对于他的忠勇,她是赞赏的,但是现在还不是逞强斗狠的时候,她心中一动,暂时收了心头的欣慰,故意板了脸,问到,“拿下白水城之后呢?”
其实,鸾晋州何尝不知道拿下白水城是意气之争,在目前的局势下算不上上乘之策,但是他身为边城实际的主帅,那样说只是为了表明一个可战、愿战,并且可以战胜的态度罢了,让上位者权衡利弊时可以多一种选择。现在,听了鸾太后这么问,鸾晋州一时没说话,真的拿下白水城,接下来怕就是陷入与辰国的混战了吧,辰国的援兵会源源不断的赶来,而耀国却无再战之兵,耀国被辰国一举并吞了也未可知啊。
鸾晋州心中明白,他以额触地,请罪说,“臣鲁莽,请太后娘娘责罚。”
鸾秋盈听了这话,心头更喜,鸾晋州当然不是鲁莽之辈,否则父亲不会挑选了他镇守边城,把鸾家最底牌交到他手里。就拿这次事件来说,辰国大军压境,他还能保持着心头的冷静,没有暴露鸾家的底牌,他方才请命出战不过是身为大军统帅,给自己信心罢了。
鸾秋盈想得明白,看的通透,缓声吩咐道,“你起来吧,把山里的人带回去,依旧藏好,莫要让对面发现了端倪,不要给本宫添乱。”鸾秋盈说着,终于缓和了脸色,胸有成竹的继续说,“另外,通知杨吴方,边城外面的守军也都撤回来吧,不要异动,和平时一样。我们的家底是要留着对付巴郡的赵德斌的,不能在这里无谓的和司徒家拼光了。”
杨吴方是明面上那三十万铁骑的主帅,腾绳边城明面上的守军,早在辰国排兵布阵之初,就被鸾晋州指派了出去,与敌军成对峙之势驻扎城外。
听了鸾秋盈的吩咐,鸾晋州心里有了底数,他大声地回到,“是,谨遵太后懿旨。”
“嗯,”鸾秋盈点点头,“你撤军后,打发人给对面的白水城的人送封信过去。”说着,鸾秋盈挥挥手,春红会意,把早就备好的信笺递了过去。
辰国白水城的总兵是武乔奉,带兵增援的是季礼。自从几个月前,季礼带兵毫不费力的扫荡了漠北之后,没敢停留,马不停蹄的回了燕京后就立即上交了兵权。季礼的小心谨慎,终于给他带来的契机,没过多久,司徒太后又派他出征,给了三十万人马,来增援白水城。
司徒太后兄妹这些年防备季礼防备的很紧,但还是算漏了一着,季礼跟白水城的总兵武乔奉是多年的亦师亦友。当年,武乔奉的剑术还得到了季礼的点拨。只是,两人都刻意的隐瞒了这事,直到后来季礼荡平了漠北,明升暗降,落了个天宝大将军的头衔被困在燕京,武乔奉却步步高升,最后奉旨镇守白水城,成了新一代拥有重兵的封疆大吏,两人之间来往就更加谨慎隐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