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回到房中,惜了了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揉脑袋,见她进来,有些不自在,“我……我……好象醉了。”
无忧心想,本来就醉了,哪里是什么好象,走到床边,去模他的额头,“不能喝酒,做什么喝这么多。”
因为酒能壮胆,可是这话惜了了哪好意思说出来,红着脸,“想喝。”
无忧很想再丢两壶酒给他,让他醉死去,瞅了他一阵,终究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醉花荫下,凤止独自半躺在凉榻上,看着手中碧玉酒盏,不知想些什么。
无忧走到榻前停下,“听说你可以送人去幽迷夹道。”
凤止收回视线,看了她一阵,偏头一笑,重看回手中酒盏,好象要从上面看出朵花来,“那地方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要去?”
无忧微愕,“还有谁想去?”
凤止‘呃’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什么。”
无忧在他对面石凳上坐下,“我想请你送我去一趟。”
凤止将空酒杯弃于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扇子,“我从不平白为人做事。”
无忧神色淡然,“条件,你开。”
凤止翻身坐起,向她凑近,用扇柄挑了她的下巴,“我要你一夜,那一夜随我如何。”扇柄慢慢下滑,轻摩她颈部白皙细滑的肌肤,“就算我要你的身子,你也得给,如何?”
无忧默然,那些经历竟让他变成这般,“我已经嫁人。”
“那又如何?”凤止嘴角浮起一抹讥诮,“你那些夫君,与你哪一个是明媒正娶的?”
无忧哑然,半晌道:“上一世。”她前世确实嫁了战神,她上世本想嫁的是眼前的人。
凤止扬声大笑,“一世一情缘,上世的一切随着转世,全部埋没,不复存在。”
无忧轻咬了唇,这么说,她与他的前世情缘也该结束。
凤止收回扇子仰躺回去,“请回吧。”
无忧将他的扇子抓住,“我确实有重要的事。”三魂六魄,凤止的一魂在她体内,余下两魂倒也罢了,偏又失了一魂在幽迷夹道,只余一魂,他这一世完了,还如何回归得了真身?
等待他的将是沦落为荒魂,最终化在八荒之中,他为了她落到这个地步,她的心如何能安?
凤止半阖了眼,似要睡去,声音懒懒洋洋,“你想拿什么来换?”
无忧直视着他的眼,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少魂缺脉,“你的一脉魂魄,如何?”
凤止慢慢闭合的眼停住,过了一会儿,笑道:”你身上的魂魄已经属于我,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取回。”
无忧道:“不是那脉,另一脉。”
凤止飞快向她看来,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她,”魂魄我不要,但另一样东西,我却有兴趣。”
“什么东西?”
“今生忘的解药。”
无忧心脏突地一跳,“在哪里可得?”
“冥后手上有一瓶。”凤止直视着她的眼,“你为什么要去幽迷夹道?”
“不必告诉你。”无忧轻舌忝了唇,欠他的就算还不清,也得能还多少是多少。
凤止将扇子一敲,“我送你去,不过你回来,得带着‘今生忘’的解药。”
无忧全不犹豫,“好。”幽迷夹道归着冥后娘娘管着,有人闯了幽迷夹道,冥后不会不知,只要见着冥后,不管是求也好,条件也罢,总是要向她讨到。
凤止从凉榻上来,念了个咒,手一扬,他身后的花圃突然变成一处不见底的深崖,“只有两柱香时间,如果两柱香内,你回不来,就再也回不来了。”
无忧望着脚边的无底深渊,喉咙微紧,“谢谢。”
刚要往下跳,手腕一紧,回头,却见凤止眼里浮上一抹犹豫。
凤止道:“还是别去了。”
无忧眉头一蹙,将他的手摔开,“我会把你要的东西拿来。”纵身一跃,手腕再次被抓住,身体生生顿在半空中。
她怕误了时辰,又急又恼,“放手。”望向头顶怔了,诺诺轻唤,“了了,你怎么来了。”
惜了了焦虑的目光看向她身下深渊,“为什么?”
无忧知他误会,但这时候实在没时间跟他解释,“我不是寻死,只是去一个地方,一会儿就回。”
惜了了眼前明明是无底的悬崖,哪里肯信,使劲把她往上拖,“上来再说。”
无忧急得一头的汗,“快放手,这下面是幽迷夹道,我只是去取样东西,很快就回。”
惜了了迷惑地看向凤止,“她说的是真的?”
凤止皱眉,“不错。”
惜了了听老人说过三界之中存在这样的地方,但据说落入幽迷夹道的人,皮飞肉烂,魂散魄裂,“那地方有去无回。”
“我能回来。”无忧担心再耽搁,更难有时间说服冥后,“我真能回来,我发誓,你不信在这里等我。”
惜了了瞧了她一阵,松开手。
无忧正松气之时,却见惜了了从上头一跃而下,没等她发问,惜了了在半空中将她一把抱住,随她一同下坠。
无忧又急又恼,“你做什么?”
惜了了瞪着她道:“既然你说能上来,那我陪你一起去,如果你骗我,我就陪着你一起死了便是。”
无忧抬头,凤止的身影已经在头顶消失,想将小狐狸弄上去,已经不可能,恨不得把他掐死,“你这个小疯子。”
惜了了臭着脸,往旁边一撇,由着她骂,反正她再不能把他撇开。
到了熟悉的洞前,无忧听见洞里珠佩声响,心脏砰然乱跳,把惜了了往门角一推,“你老实呆在这儿,等我。”
惜了了哪里肯放她一个人走开,拽着她的手不放,往洞里一睨,“是要进去?”
无忧将他又按了回去,“没你的事,在这儿老实呆着。”
这地方除了身后悬崖,就是这处传来珠佩声响的洞子,惜了了不问也明白,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而且从眼前飘浮的雪白游丝也能猜到,那些就是从生灵上撕下来的魂魄。
扫了无忧一眼,丢开她的手,往洞中而去。
无忧想将他拽回来,已经来不及,只得追了上去。
刚进门,但有厉风如刀割般从身上而过,风过之处,身上便被划出血刀,撕裂般的痛。
无忧倒抽了口凉气,刚刚进门便是如此,到了里面,还不知是什么情景,见了了雪白的颈侧,已经现出血痕,一阵心疼。
一把拽住前头了了被风刮起的袍脚,把他拽了回来,“你不能进去。”
惜了了将她往外一推,“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取来。”
“我自己去。”无忧哪里肯放他进去。
就在这时,里头珠佩声大动,里头本悠悠飘浮的游魂象受到惊扰,乱飞乱撞,魂隙间,见一抹血红的身影从珠帘上头飘落,手中攥着凤止的那脉魂魄。
那人轻飘飘地落地,转身过来,无忧胸口一窒,险些不能呼吸。
他温和从容的目光与无忧一对,一怔之下,化成了然,淡淡地朝惜了了点了点头,慢慢逆着风走了出来,他身后血珠翻飞,脸上并不见伤痕,但常穿的白衣已经已是一身赤红,再无法它色。
无忧往后一个踉跄,原来凤止说的人是他。
惜了了惊呼出声,“不凡。”
不凡脸色惨白如同死人,顶着能撕魂裂魄的风,再不能回应惜了了,一步步艰难行出,到了洞外,已经虚弱得如同一片欲落的残叶,血水顺着他的脚边淌了一地。
惜了了懵懵地拽了仍在发怔的无忧追出洞去,二人只在洞中片刻,已经体无完肤。
无忧蓦然回过神来,放开惜了了,向不凡走去,“阁下手中之物,能不能转让给我?”话出了口,她脸上一烫,人家冒着撕魂裂魄的险,受着皮开肉烂的痛得来的东西,她怎么能开口就讨,但那是凤止的魂,她不能不要。
这是她失忆后第一次跟他说话,不凡的眼一片沉黑,却慢吸了口气,“对不起,不能给你。”
无忧喉间微哽,“你为什么要这缕魂魄?”
不凡神色是惯有的温和,“我要用它换一样,我想要的东西。”
“和凤止换?”无忧呼吸因紧张而不畅顺,如果他是用来和凤止换东西,那么她就无需担心。
不凡坦然道:“不是。”
无忧脸色大变,“你不能把它交给别人。”
不凡微微一笑,“这就不是姑娘说了算。”
惜了了到了这时候,也明白无忧是下来寻那脉魂魄,“你以前什么都让着她,不如再让她一回,你想的东西,我拼着全力也为你寻来。”
无忧心里砰地一跳,飞快地看向不凡的眼,与他目光一对,又忙避开,不敢多看。
不凡淡笑,“这东西,怕是你寻不来的。”
惜了了正想问他,所要何物。
眼前红光闪过,一个美妇人落在身前。
无忧唇一哆嗦,“娘娘。”
来人正是无忧想寻的冥后。
冥后瞥了无忧一眼,再看过她身上被血染红的衣袍,眼里怨恨略略褪去,也不看无忧,直看向不凡,眼里露出一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