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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姗据实作答道:“哎呀,真不巧,紫菊被我遣去了姚庄,好些时日不曾有她的消息了,不过那里与世无争,想来应是过得不差。”
乐氏自是早晓得紫菊被撵去了姚庄,故而才有此一问,不过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撵走她所赐的紫菊,明明是件对长辈不恭的事,为甚么苏静姗却能跟个没事人儿似的,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来?可怜她本来还想让苏静姗因此而感到惭愧,进而让她以后做了生意交钱时听话些呢,可谁知她的那些计策,在不按常理出牌的苏静姗面前,全然不管用,不觉地就傻了眼,只能尴尬地道:“姚庄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紫菊应是很喜欢。”说完又心有不甘,暗道,她明明是长辈,却怎么被苏静姗压了一头,就算紫菊已是送出去的人,可问上一句总不为过罢?于是便问道:“不知紫菊是做了甚么,才惹了七女乃女乃不高兴?”
苏静姗回答道:“也没做甚么,是我小气,善妒,容不下妾而已。”
她的口气,仍是轻描淡写,然而乐氏却是惊呆了——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种人,敢随随便便地就说自己小气,善妒,要知道,这可是七出之一。哪个女人不是尽力掩饰,就算善妒也只敢放在心里,面儿上装的一个比一个贤惠的?她怎么敢
苏静姗以手掩嘴,打了个呵欠,道:“若是长辈们看不惯我这样,把休书给我便是,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乐氏还在担心那些频临倒闭的铺子呢,哪敢办砸了差事,慌忙道:“七女乃女乃这是哪里话,不喜欢妾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你一个。要怪也只能怪我不知七女乃女乃的喜好,竟送了个通房给你。”
苏静姗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道:“大太太这样说,真叫我无地自容了,你送我妾乃是一番好心,就算我不喜欢,也不能怪你呀。”
她还是敢承认自己不喜欢妾,乐氏简直不知该说些甚么好,只得称天色已晚,不好打扰她的休息,起身告辞了。临行前,还生怕苏静姗不回苏州,再三嘱咐她明日一定要按时登船,届时她会派人来接。
这是已经说好的事,苏静姗自然一口答应,不过第二日最先来接的,却并非乐氏所派的人,而是刘士衡。头天晚上乐氏来时,他就担心苏静姗又受委屈,一直在窗外站着,乐氏待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这会儿却是又担心苏静姗耍脾气不肯上船,所以早早儿地就来了计氏的住处,学着小厮的样子给苏静姗唱了个喏,拖长了尾音道:“小人来服侍七女乃女乃梳洗打扮”
苏静姗扑哧一声笑了,来送行的计氏也乐不可支,大笑:“能进来女乃女乃房间的,自然都是丫鬟,却哪里来个小子,赶紧打出去”
杨柳和如玉见她们高兴,也来凑趣,高举了拳头,佯装要打。但刘士衡却是灵活至极,左躲右闪,愣是没让她两人挨着衣裳边,倒让杨柳和如玉沮丧了老半天。
在笑声中,苏静姗洗完了脸,梳好了头,戴上满头的珠翠,继续扮作个暴发户的女儿,准备登船回苏州。说起来,幸亏她是和计氏住在一起,不然昨日乐氏见了苏家那副穷困光景,一定会对她那丰厚嫁妆的来源产生怀疑。
刘士衡兴高采烈,在前开道,使一副八人的轿子径直把苏静姗抬上了船才停下。
计氏立在岸边,不停地朝苏静姗挥手道别,不过因为她不久后也要去苏州,所以倒也并不是特别的难过。
起锚,扬帆,终于开船了,刘士衡看着站在身旁的苏静姗,直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拔了她头上的一根金钗在手里把玩,道:“你这身打扮,倒是和我的挺配。”
苏静姗先啐他一口,再朝他身上一看,袍子是配了银线绣的,鞋子上还有金线,头上束发的头簪上,还镶着一颗大宝石。这是他一贯的华丽作风,不过跟苏静姗今日的暴发户装扮比起来,还是好看多了。苏静姗有些自惭形愧,忍不住抱怨他道:“都是你那几箱子陪嫁害的,不然我也不用朝头上插这些珠翠,重死人,压得我脖子生疼。”
刘士衡马上打蛇随棍上,讨好地道:“不怕,晚上我给你揉揉。”
苏静姗正要白他一眼,却见乐氏在朝这边来,连忙住了口,跟她打招呼。
乐氏大概是因为苏静姗上了船,她的任务完成,所以显得很是轻松,立在船头同他们东扯西拉地说了好一气的话才回舱。
苏静姗见他们所站的船头没有其他人在,便问刘士衡:“前几天你告诉我说,老太太给大太太的账目是做过手脚的,可大太太又不是傻子,就算看不出来,也会不相信罢,毕竟家里从来没传出过有哪个铺子亏损要倒闭。”
刘士衡道:“她当然会怀疑,只是时间紧迫,无从查起,还没等她查清楚,铺子就要‘倒闭’了。我们家老太太经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倒过铺子,这事儿若是传到京城,就连我祖父都要过问的,大太太不敢冒这个风险。再说,以老太太的个性,做事必不会做得太绝,大太太未必就一点好处都捞不着,不然她也不会这样镇定了。”
难怪,原来大太太是因为太了解席夫人,所以才会由着她摆布,果然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对手。
此次行船,顺风顺水,四天时间不到就抵达了苏州,刘府早已派人在码头上接,前呼后拥地回了家。刘士衡果然没有食言,一路走来,刘府上下对苏静姗都是恭敬有加。几人进府后,先到攸宁堂给席夫人请安,席夫人和蔼亲切,只问苏静姗父母兄妹可安好,只字不提她回娘家的缘由,寒暄过后,就在偏厅摆了饭,全家男女老少都到了场,饭桌上,席夫人正式宣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苏静姗打理,并当众让乐氏把账本移交给了苏静姗。
苏静姗没想到席夫人的速度如此迅速,只得回府当晚就忙了个通宵,和刘士衡一起把账对了出来——这账毕竟在乐氏手里又转了一圈,须得放着她也做手脚。
不过一夜清点下来,所有的账目都几乎是原封不动,看来乐氏的确在这方面是不在行。
刘士衡帮着苏静姗把账目显示亏损的几家铺子拣了出来,第二日一早就呈到了席夫人面前。席夫人自然是再次召开家庭会议,同众人商量,要把这几间铺子都转出去,免得继续亏损。刘府里大多数人都是只管花不管赚的,皆表示任凭席夫人作主。席夫人便让苏静姗着手准备转让铺子的事宜,并亲自提笔写信,把事情告诉了远在京城的刘尚书。
在家庭会议上,乐氏作为长房长媳,却对账目亏损表现的极为淡然,丝毫没有要追究一下的意思,让苏静姗很是奇怪。后来刘士衡告诉她,原来席夫人已经答应她,等着几间铺子转让出去后,所得的银子,会分给乐氏三成,虽说只有三成,让乐氏有些不痛快,但如果不妥协,就可能甚么也得不到,毕竟席夫人经营铺子多年,她的账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原来乐氏是得了好处,所以才对转让铺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苏静姗还是很奇怪,明明席夫人才是家中长辈,却怎么处处对乐氏避让三分,一副生怕得罪了她的样子?
她将此疑惑拿来问刘士衡,刘士衡苦笑,不肯告诉她缘由,只道子女不可言父母之过,寥寥数语带了过去。
苏静姗揣测,大概是因为席夫人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刘振业,偏他娶的个媳妇也不甚精明,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也只能靠有出息的兄长照拂了,毕竟父母再有能耐,也总归要先走一步。官宦人家不比世袭的公卿,别看现时风光无比,可一旦朝中再无人为官,同那些普通乡绅又有甚么分别?刘士衡虽说也挺有出息,可毕竟才刚考取了举人,以后仕途如何还不可得知,而大老爷则已官至四品,前途无量,席夫人自是不愿得罪了他。处处的小心翼翼,也只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过得好些罢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可怜天下父母心罢。
八月十五转瞬即至,而此时那些亏损的铺子,已在席夫人的暗中操作下,盘给了她安排的人,准备以后全留给刘振业。而又因为在此过程中,刘士衡既出了主意又出了力,因此先偷偷地分给了他一间。用席夫人的话来说,她把铺子留给刘振业,将来也最终是刘士诚和刘士衡兄弟两人的,而刘士衡出力多,多分他一间也无可厚非。
刘士衡自然是毫不推辞地收下,转头又把它献给了苏静姗,以讨她的欢心。苏静姗满心都是自己将来的内衣店,才不肯要这现成的果实,自是不收,但刘士衡却道:“我到底还是个举子,再过两年又要考进士,怎好一门心思地扑在做生意上?告诉你,不止这一间铺子,就连我现做的一些小生意,也要一点一点地全交到你手里去。”
那她还真成了打工的了?大掌柜的?职业经理人?苏静姗满心的不痛快,坚决不肯收账本。
但刘士衡的一句话,却叫她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高高兴兴的把账本收下了,而且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他把生意打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