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姗一笑,冲着房门问道:“十五妹,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甚么这样说?”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沉默。
苏静姗便继续道:“十五妹,我且问你,大太太是为了甚么而被遣回娘家的?”
里面没有人回答,贾氏便插话道:“还能为甚么,因为十五妹出了事,太爷怪他教管不力呗。”
苏静姗笑道:“那便是了,大太太就是因为十五妹出了事,所以才被罚的,如果十五妹进而绝食,那岂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嫂,你说说,十五妹绝食的事如果被太爷知道,会不会更加恼火,进而出妇,休掉大太太?”
贾氏连连点头,大声地道:“七弟妹,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听你这样一分析,我觉着挺有道理,太爷还真可能因为十五妹绝食就休了大太太。”
“你们胡说”房门哐当一声被狠狠拉开,刘士雁瘦削憔悴的脸出现在她们面前。
这才几天时间,刘士雁怎就瘦成了这个样子?苏静姗愣了一愣,方才回过神来,道:“太爷会不会休掉大太太,我不晓得,但你绝食,父母又不在身边,五嫂作为当家人,可是担不起这个责,所以她是一定会如实禀告太爷的,至于太爷会怎么处断,那咱们可就不知道了。”说完,又道:“要不你先进去继续饿着,等五嫂禀报过太爷再说?”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地给贾氏打神色。贾氏会意,提了裙子就朝廊下走,说是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去告诉太爷。
其实这会儿刘显仁根本就还没回家,可刘士雁心下焦急,哪还想得起这些,慌忙上前几步,拉住贾氏的胳膊,气急败坏地道:“你不许去你跟我有仇呢?”
贾氏转过身,皱眉道:“十五妹,休要胡说,而今我是当家人,如实向太爷禀告家中所发生的事情,是我的职责。”
苏静姗上前劝架,道:“十五妹,你同五嫂吵吵,有甚么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哄得太爷开心,把大太太接回来,不然说甚么也是枉然。”
刘士雁讥讽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罢你与我娘向来水火不容,又怎会盼着她回来?”
苏静姗义正言辞地道:“十五妹,这是你误会了,我同大太太可没有甚么过不去的地方,以前的事,只是误会。”
刘士雁哪里肯信,只是拿眼瞪她。然而苏静姗的话还没说完,又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道:“说没矛盾,那是假的,只是一想到若是你母亲被休,那你爹就势必会再娶新妻,万一这新妻还不如你母亲好相处,可怎么是好呢?所以还是想办法把你母亲接回来的好,至少还算知根知底。”
新妻?那不就是后娘?刘士雁听得小心肝颤了一颤,面上显出惧意来。苏静姗看在眼里,打铁趁热道:“听七嫂的话,赶紧吃饭,吃完饭,再到太爷和老太太面前认个错,不管怎样,也得先让太爷把你母亲接回来不是?不然等你母亲被休,等你爹娶了后娘,我难过,你更难过。”
苏静姗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刘士雁的心坎上,但她哪肯在苏静姗面前低头,硬是不说信服的话,把身一扭,回房去了。
贾氏气着,真要去禀告刘显仁,苏静姗忙将她拉回厅内,当着席夫人的面笑道:“且等着罢,她熬不下去了。”
果然,没过一刻钟,便有小丫鬟来报,称苏静姗和贾氏离去后不久,刘士雁就叫丫鬟端了吃食上来,一气干掉两大碗饭。
席夫人听闻,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贾氏也抚着胸口,连称终于松了口气。苏静姗见任务完成,便起身告辞,贾氏感激她帮了自己的忙,要留她吃饭,苏静姗却称新宅事务繁多,没有空,还是改日再来蹭饭。贾氏听了,便不强留,但送她直到院门口方才回转。
苏静姗回到香椿胡同,与刘士衡讲了今日在安福胡同发生的事,刘士衡别的没说,只笑称贾氏终于改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苏静姗心怀敌意。苏静姗道:“她而今当上了家,心满意足,哪还会对我有想法,只恨不能巴结着我,好叫我多给她赚钱。”
苏静姗辛苦经营府中的生意,一年到头赚得的钱,都是要上交给贾氏的,刘士衡想到这些,便道:“府里的规矩,的确该改改了,哪怕在外受雇于人,也是要拿工钱的,你却是白给家里干活,拿的钱也并不比谁多。”
“那你去跟老太太说。”苏静姗趁机提要求。
“说,一定说。”事关自家福利,刘士衡满口答应。
两口子闲聊一时,便有小丫鬟隔门禀报,称杨柳和墨兰回来了,问苏静姗是现在见她们,还是待会儿。苏静姗便拿眼去看刘士衡,刘士衡捏了捏苏静姗的脸,笑道:“王秀才请我吃饭,都接了好几回了,总不去,怕他生气说我瞧不起他。”王秀才已在刘士衡的引荐下,拜见过那位博士,并顺利通过了他的考试,进入了国子监攻读。为此,王秀才对刘士衡十分感激,总想着要请他吃顿饭,正式向他表达心中谢意。
苏静姗听刘士衡这般说,便朝外唤了一声,叫杨柳和墨兰进来。刘士衡则出门赴约去了。
杨柳和墨兰,是奉了苏静姗之命,出门逛街看铺子去了。本来苏静姗是准备亲自去的,但连日来,她不是跟着刘士衡出门拜访恩师,就是在家接待刘士衡的好友,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就只好把调查京城市场的重任,交给了如玉和墨兰。至于为甚么是让二等丫鬟墨兰跟着如玉去,而非同为她贴身丫鬟的杨柳,乃是因为刘士衡的一句话,他认为墨兰虽为二等丫鬟,却比耿直的杨柳更为机敏,调查市场这样的事,还是让她跟着去的好。刘士雁失踪那晚墨兰的表现,苏静姗也是见到了的,因此便听从了刘士衡的建议,给了墨兰这个机会。
墨兰接到这个任务,兴奋得很,因为苏静姗住进新宅的第三天,就宣布了一件事,所有的丫鬟,都要重新编排等级,竞争上岗,为此,她专门制定了新的规范,达到要求,令人满意的丫鬟,不论现在等级高低,全能升任一级,相反,若是达不到要求的,则要降低一级。
墨兰一想到若是这次苏静姗交代的事情完成的好,她离一等大丫鬟就更近了一步,因此格外地积极,抢在如玉的前面向苏静姗禀报道:“七女乃女乃,我和如玉姐姐逛了一整天的街,才知道京城卖帽子的店铺实在是太多了,仅我们家帽铺所在的那条路上,就足足有五家呢京城来往的人虽多,也抵不过店铺更多,僧多粥少,生意怎好得了?”
如玉不满她抢在自己前面说话,很是不高兴,但在苏静姗面前,又不好说甚么,只好板着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墨兰的确有些爱出风头了,不过她分析得很有道理,再说她抢在如玉的前面开口,是属于她们丫鬟之间自己的事,她身为她们共同的主人,并不好插手,因此便没有就此发表甚么意见,只转头询问如玉:“你怎么看?”
如玉虽不满墨兰抢话,但这会儿苏静姗问她,她却又不知答甚么好了,吭哧半晌,只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到底调查市场不是如玉的强项,这不是比拼功夫。苏静姗没有责怪她,只表扬她们今日有所收获,很是不简单,又吩咐她们明日继续逛街,以期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虽然觉得如玉不是做这种事的料,但苏静姗也并没有换掉她,因为她觉得,墨兰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奔波,身边还是要有个会功夫的人保护才好,尽管她只是个丫鬟,人生安全还是得有保障的。
如玉和墨兰退下后,杨柳又来禀报,称刘士衡前天托朋友找到的厨子今日已到岗,问苏静姗要不要见一见。这厨子姓黄,人称黄大婶,是经刘士衡的朋友介绍,带着儿子黄大牛一起投靠他们的。苏静姗尝过黄大婶做的菜,的确不错,而黄大牛又会些拳脚功夫,便将他们母子都留了下来,黄大婶做厨娘,黄大牛做了个看家护院的小厮。
苏静姗看了看今日的时间安排表,还有些空余,便叫她把黄大婶叫上来见了见,不过才说几句,又有其他丫鬟来报,称人牙子带着人来了。苏静姗只得命黄大婶退下,去见人牙子。
他们带来京城的仆从太少,又急需用人,因此便请刘士衡找了个有官方背景的人牙子,让她带些家世清白,相貌端正的小姑娘来家,以供苏静姗挑选。至于外院的小厮们,则交给了临时兼当总管的松烟。
因为新宅的一应开销,府中都不负责,全要刘士衡和苏静姗自己掏腰包,因此苏静姗仔细计算过成本后,只挑出四个小姑娘,而且全从最底层做起,负责浆洗全家上下的衣裳及打扫卫生。
留下小丫鬟,打发走人牙子,苏静姗又将现有的四个丫鬟作了一番调动,二等丫鬟锦葵去了厨房,给黄大婶打下手;杨柳暂调去看守二门;如玉等调查完市场后,仍留在刘士衡夫妻房中伺候。至于墨兰,苏静姗有意培养她成为自己生意上的左右手,不然这样大的生意,仅凭她一个人,也太累了点。
刘士衡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听苏静姗提了提人事调动上的事,酒马上就醒了,惊讶地问道:“咱们这样大的一个宅子,就只这么几个人服侍?这怎么够用?姗姐,你该不会是为了叫我亲自给你打洗脚水,所以才这样做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