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荡荡悠悠,穿过一座又一座石桥,映的萧然低头专注的眉眼一阵明一阵暗。一旁的夏木晚只转开眼看着桥上岸边人声鼎沸,这里的清冷感受不到眼前的热闹,终是隔离了众人,便如画中人空看着画外景。
“大少女乃女乃。”连叫了几声都不见夏木晚有所反应,心中只道她是恼了自己,萧然起身来到夏木晚的面前,将物举到眼前,轻声哄劝,“木晚。”
眼前陡黑,一惊,早已走远的心神这才回来,夏木晚缓缓看清眼前居然是一个用草编织而成的蝉,形象逼真生动,颇为有趣。早已经将萧然方才所言忘了个一干二净,将这么可爱的草编蝉接过手中细细打量,越看越是有趣,禁不住抬头甜甜一笑:“谢谢,很好玩。”
这么简单就哄笑了,萧然松了一口气,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话,便听见对面的小船上传来清脆嘹亮的一声:“萧管家,当真是巧遇。”抬眼看过去,皱起了眉头,再也想不到是她。
将头发高高束起,后面自然垂散开,齐眉勒着梅花万福抹额,蕙芷手扒着船篷,一双杏形大眼笑起来英俊俏丽。两艘船之间那样摇晃着不稳,她却纵身一跳便跳到了这艘船上,利落的一转腰。只见她身着短短的水红缎褶子,腰间紧紧束着万字纹宫绦,脚下蹬着黑面小靴,利落的小子模样,倒真是英姿飒爽、满身豪气。
“真是难得,你居然也有自在逍遥的日子。”口中是在对着萧然说话,蕙芷一双眼睛却只盯住了已经低头避开的夏木晚的身上,“这位是?”不等答案便哈哈一笑拍着萧然的肩膀,“总不会是你娘子吧。”
皱起了眉,夏木晚款款站起身,对着蕙芷一行礼:“严家夏氏。”淡淡表明了身份。
严家的媳妇。不用琢磨蕙芷都知道那唯一的人选:“原来你就是严莫寒的妻子。”一边点头一边继续打量,口中啧啧称赞,“怪不得洛尘说你是个最是知礼的。这一抬手一投足,气势自出,落落大方又文雅温和,好女子!”
从来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人这么夸赞,夏木晚一怔,方才垂了眼,唇角三分笑意:“多谢姑娘谬赞。”竟似,有些木容的感觉,不过却要豪迈了许多。
摆摆手,蕙芷才不会在意这些礼节,不请自坐到夏木晚面前的椅子上,随口自我介绍:“蕙芷。”见夏木晚双眉微颦隐隐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的模样,继续随口道,“就是双清班的,你夫君最近正在捧的那个戏子。”
这种自我介绍……萧然也只能无奈了:“你怎么会在这?”话说她最近也应该很忙才对。
“出来躲你们家大少爷。”蕙芷倒真是直来直去,明知道夏木晚是严莫寒的妻子还是当着面就说出来了,“严莫寒这个疯子,前一阵子非要我养着嗓子一声不许吭,现在又恨不得让我将嗓子直接练破了,这谁受得了。”
这倒是奇了,严莫寒居然不再怜惜蕙芷那百年难得一遇的瑰丽嗓音,就算是为了排练新戏,却也不应该这么卖命才对。“你见到我便跳过来,可是有事找我?”萧然可不记得自己与蕙芷有什么交情可值得她这样冒失的跳过来。
“我不就是好奇嘛。”蕙芷理所当然道,“跟你认识了这么久,你身边除了洛尘还有谁。”看了眼夏木晚,“这样的美娇娘,严莫寒居然舍得离了到处乱逛,那家伙当真是个戏痴。”
心中又是一阵疑惑,严莫寒若是每日里当真只在戏班里训练新戏,那又为什么会对着自己说那种话。这里孰真孰假,突然就有了种模不透的感觉。夏木晚将目光收回来,直盯着手中的草蝉,神色有些郁郁。
将夏木晚的反应看在眼里,蕙芷随手从萧然没有用完的草捆中抽出几根,就像打络子一般的编了一个如意结扔给夏木晚,大大咧咧的开导:“其实你想想,严大少爷捧戏子却又不胡来,更不去妓院、赌坊里胡混,已经是非常难得好男人了。还要求那么多做什么。”唉,就让她昧一回良心吧。
夏木晚拿起身上的如意结,忍不住“噗嗤”一笑。难不成,这里的人都喜欢用草编物件讨别人欢心不成。抬起头,看着蕙芷完全不同舞台上那双英气大眼,真心的一笑:“谢谢你。”完全不认识,却愿意这样来哄我。
蕙芷挥挥手,这有什么可值得谢的。突然又想到坊间流传的一条流言,感兴趣的问道:“不过居然可以在外面看见严家大少女乃女乃,怎么,那事可是当真?”话刚说完便看见萧然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来,立刻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夏木晚却没有注意到萧然的神色,她只看着蕙芷将早就想问清楚的问题追着问出来:“是什么流言?”关于她的,还是对她在外面露面而引起的流言。为什么想不明白猜不透,这个严家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引得这整个青镇都似在为它而动,在这严家所做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会引起外面人无休止的猜测。不过一个大户之家,哪里会引得这么多人的目光都聚拢过来,完全不正常。
看着萧然愈加冰冷如霜的眼睛,蕙芷只能打个哈哈:“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能说啊。”大大方方的直说出来,“严家大少女乃女乃,你也该知道,我们这些戏子可是傍着金主吃饭的。关于主子的话题不能随便议论。”一耸肩,明显的神态敷衍,“不能说,不能说哦,说了没饭钱。”
夏木晚从来就没有逼迫人的习惯,明知道蕙芷只是被人将话堵了回去,却也无所谓的便算了。不去看身后萧然的神情,随手将如意结与蝉系在了一起:“蕙芷姑娘说话果然爽利坦率。既然你知我知,这话不说也罢。”随口转移了话题,“不知道蕙芷姑娘今日出来可有目的地没有,反正闲来无事,送姑娘一程也是可以的。”
“我哪里有什么目的啊,只要不遇见你家那夺命夫君便行了。”蕙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后知后觉的问,“唉,对了。你们两个出来是做什么的?还闲来无事,萧管家你最近有这么闲吗。”极为少见哦。
夏木晚随意回应:“只是有些家务事而已,说出来徒增嗤笑,还望蕙芷姑娘谅解。”
蕙芷左看看右看看,无聊的将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对着夏木晚行礼告别:“看来大少女乃女乃其实是有要事在身,蕙芷冒犯打扰,应该请得大少女乃女乃原谅才是。不留了。”跨步走到船头,都不等船家选一个码头靠岸,直接拿过竹篙,踏步一蹬,飞身展臂,轻飘飘的便落在岸边的石板道上。手腕再一抖,竹篙直接飞回船家手中,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夏木晚看着那个身影迅速消失在人海,摇头无奈一笑:“可真是个爽性女子。”从来没见到这样的人,来去都如风一般,急匆匆,却又不会惹人不快的利落。
萧然此时却看看时辰,向夏木晚提议:“大少女乃女乃,该回去了。不管二小姐与苏大人有没有回去,咱们也该回去垫一句话才是。”挨顿骂也比被说成是在外面无所事事强。
回去吗?夏木晚沉默了片刻,一点头:“好。”
夏木容却比他们所想的早就回到了家里,容貌服饰早已换回来,一张娇俏面容笑出了越发的神采飞扬。她身边站着的苏煦却仍旧是一张苦瓜脸,也不知还有何不满足。不过这两个人站在一处,却真是般配得很,有趣得很。
走到夏木容面前,夏木晚还真的是很好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原以为还要在外面玩个很久,这次到真的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夏木容很是坦率的直接就说了:“苏煦这家伙说现在就整治严家无非是让姐姐你不好做人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怕找不回这个面子。”笑容诡异的凑到夏木晚面前几分暧昧,“只是到时候姐姐你可不要心疼才好。”见夏木晚神色不动的对她的话不做任何反应,只好无趣地说出下半句话,“毕竟可是姐姐你的产业了。”
这个理由倒真是可以考虑一下。夏木晚板着一张脸:“这样啊,看来木容你注定要将这口气咽下去。别的不用去管,姐姐我你还是要心疼一下的。难不成你忍心让我去街头风餐露宿不成?”
夏木容的回答却当真令夏木晚很是吃惊,只见她眼睛一眯,几分妩媚的眉眼也透出从未有过的凶狠:“如若姐姐当真被人欺辱,我要这严家为姐姐陪葬。”
当时被感动了很久的夏木晚隔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丫头,自己出嫁前也不见她对自己这么好过。这哪里是在维护自己,分明就是为了以后找回面子并找乐子留一个借口而已。有着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也难怪她会理直气壮的保留着事后算账。
当然,当时苏煦为什么依旧是一副苦瓜脸也是事隔了很久夏木晚才知道的。
“苏煦你别以为你拿我姐姐做挡箭牌我就会饶过你,后面还有的是苦头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