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着浓浓的雾,迎着雾一路走过去,让人很想回过头看看身后的浓雾会不会随着自己的走动而分开闭合。一路来到花园,分开路边的花丛,再往前。已经入了秋,爬满了金银花藤的架子上面也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花苞,雾浓,无风,花苞个个不动,静待绽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洛尘那纯净剔透的人时时照顾的缘故,这金银花的长势总是极好。萧然缓缓将所有长成的花苞一一摘下,喃喃自语:“长得如此之好,却不得盛放,可惜。”
“你在说你自己?”浓雾之中嘻嘻笑声响起,来人似乎与萧然熟稔的紧,对于这个一身清冷之人丝毫不惧,直接便贴在了他的身上。
还是懒成了这个样子,有的依靠便绝不自己站好。萧然不去管他,自己继续自己的工作,只是清冷一声勾起了几分笑意:“可是站得累了?观察了我这么久,才肯出来一见。”
“知道人家正在看着你,居然还不肯好好表现一下。”那声音娇懒了几丝,手指在萧然脸上画着圆圈往下,一路就那么转啊转啊的伸向领口往下,“这宅院里面那么多漂亮的夫人小姐,再加上一个新寡的,你就不能勾搭勾搭,让我也开开眼。”
“你以为我是你。”说话声将折断花架的声音遮掩住,萧然手指翻转,迅疾刺向那只还在不安分的往下模去的手。
如闪电般收回,来人看着那根尖刺只差分毫便扎到萧然自己身上,却还是刚刚好的停住,闷哼了一声:“故人多年不见,居然没把身手丢下。”
“若是丢下了,你以为我还会愿意见你吗?”不跳字。将花苞全部摘下,萧然对于做人肉靠架没了兴趣,“你我多年不见,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懒懒的两声,来人爽快地退开,看着萧然转过来的脸上浮出三分笑意,他则满不在乎从腰间掏出一杆翡翠烟枪,晃晃火折子,慢慢悠悠的点燃了,吐出一口烟,“你小子居然没被饿死,让我情何以堪啊。”
话是这么说,却见他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光彩灿然,却又随即黯淡下来,跟着一句:“抱歉,当年我去晚了。”
就知道他肯定是要提起当年那件事情,萧然毫不在乎的接口:“当年是我躲起来,你又如何找得到。”言语间满是自信。
啊哈,果然如此。来人“吧唧吧唧”抽了好几口烟,心满意足。“很好,没有愧疚感了。”就知道以萧然的自尊心,如何会在众人面前展现半分狼狈。不对,如果是这样……“这么说,我这么多年的愧疚悲戚之心都是自作多情?”这也太亏了!
烟斗在手中转几转,勾挑他的下巴:“喂,爷要补偿……”上下打量了几眼,眼梢勾着笑意暧昧无限,“不然,安慰安慰也可以。”
果然是越大越没得正经。萧然懒得理睬他,只抬起下巴躲开烟斗,口气微凉,淡淡嘲讽:“漕帮的小少爷居然转行去做风水先生,你可真叫我大开眼界。”随口调笑,“怎么?你已经将整个漕帮都败光了?连钰。”
摆动烟斗,连钰啧啧出声地否认:“你还不知道我,生性就喜欢在这百花丛中闻香赏玉。听说在这青镇之中也唯有严家的小姐可以一观。既然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登堂入室一观,我说什么也都是要进来的。”说到这里,一顿。
几步上来,死性不改的伸手揽过萧然的脖颈,吸了一口烟,喷出去:“却不知原来我的绝代佳人在这里。”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无趣!
闻香赏玉?这个词新鲜。萧然无视他越挨越近的脸,仍旧是淡淡问:“为什么不是偷香窃玉?”这家伙还真的将自己小时候的豪言壮志发扬光大到现在,倒也实属难得。
“在等你嘛。”再贴近几寸就可以一亲芳泽,连钰等着看他逃开的狼狈样,想着自己先笑出来,“我这人可是非常专一的。”
萧然松手将竹篮扔到地上,一把将连钰死死地环箍在怀里,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很好,不枉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眼帘半垂,毫不迟疑的吻上去。
“哇!”虽然明知道眼前之人绝对是个只爱女人的超级正常的男人,可是连钰还是无法忍受被一个男人这么认真的调戏。七手八脚的将萧然推开,手指颤颤可真是气急败坏:“萧然!你居然学的这么坏!说!你这几年师从何人,我要找他单挑!”
嚷嚷了半天才发现手中的翡翠烟杆早就飞到了地上,连忙心疼的捡起来:“我的烟杆啊,坏了你是要赔的。”连钰看着萧然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要抗议,“听到没有,赔偿啊,银子。不对,先将你的师父给我供出来!”
贪财鬼。萧然好整以暇的给连钰两种选择:“赔偿,师父,任君自选。”
什么!什么!这两者可以画上等号吗!连钰简直要被这样的萧然给气死,毫不犹豫的月兑口而出:“师父!我倒要看看是谁将当年那个严肃稳重的小哥哥给带坏成了这个样子。”话说永远没个正经样子的分明应该是自己才对。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当年的那个所有孩子心目中的“小哥哥”会如此的自甘堕落!
哪里就气得这么厉害了,居然连银子都不要。萧然俯身捡起竹篮,转身准备离开:“我现如今不过是个严府的管家,哪里需要师父。”回头给被气得哇哇叫的连钰一个“你傻了吧”的笑容,抬步就要离去开始准备一整天的工作。
“喂!”连钰见他当真要走,连忙问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你不回去了?”问得有几分内疚。
萧然脚步不停,轻轻笑着问答:“萧家都已不再,我为什么要回去?”
听了这个答案,连钰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只接着赶忙问了一句:“那你跟我走如何?”自己碎碎的嘀咕,“做个管家有什么可好玩的。”
真不愧是小少爷,没有承担家业的重担,从小一直玩到大了吧。萧然再次住身回头,眉目还是那样冷清,唇角勾出的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你若想我,来找我便是。”一顿,声音轻柔,“晚间,等你。”
救命啊~~~~真是受不了这种情势大逆转的失败感。连钰侧头吞烟吐雾,翘起兰花指,哀怨诉唱如泣如诉:“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擦擦脸颊上并不存在的泪滴,腰一扭,碎步消失在雾中,“奴去也。”
饶是萧然这样经多识广、见怪不怪的人也实在无法忍受连钰这么搞怪。手掌狠狠攥紧竹篮,咬牙切齿的记住了。小样的,下次你再来,看我不扁掉你一口白牙!
中午,洛尘找到萧然,满脸纠结的将手中食盒交给他:“你,去送给大少女乃女乃。”小书童憋屈的眼泪在眼眶里面不停地打转。少爷,萧然……这都是在做什么!
萧然满脸笑容的将食盒接过来,捏一捏洛尘泫然泪滴的脸颊,声音丝毫不减的问他:“大少爷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大少女乃女乃?”一看就明白了,但是没有想到严莫寒居然会让洛尘这幅愁容的来找自己。这个,哪里有半分做戏的样子?
“你去便是。”门外传来严莫寒的声音,平和依旧,窗上却不见半分身影。
萧然转身对着声音的方向,垂头,行礼,笑声灿灿:“萧然一定会把戏演好。”
你们!你们!洛尘终于隐忍不住,抹着眼泪大声抗议:“你们究竟是要做什么?”伸手便将食盒抢回来,不敢去直面严莫寒,只能对着萧然撒脾气,“少爷您明明是喜欢大少女乃女乃的,却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她?每次大少女乃女乃想与您有几分亲近,您都要将大少女乃女乃赶得更远。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怀疑大少女乃女乃呢!您所想要的不就是她远离您,憎恨您。那么大少女乃女乃忠贞与否,对您还有任何意义吗!”
受不了了!真是受不了了!
“你们每个人都在放任大少女乃女乃谋划着去杀死马亦远,现在马亦远刚死,仇者还未痛快,便要开始自相残杀!天底下,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为荒谬的事情了!”
小书童闭着眼睛大声的抗议出来,再度睁眼,看到的却是萧然越发温柔的笑脸,一愣。他就这么不在乎大少女乃女乃的清誉吗。
轻轻一戳洛尘的额头:“爱哭鬼。”萧然对着窗外,态度依旧恭敬,声音透笑,“大少爷不觉得心急了一些吗?现在大少女乃女乃舌头受伤,肯定什么话也都说不出来。若是此时萧然前去,大少爷您什么也听不见。”看了一眼洛尘,笑意越发浓郁,“当然,有些时候看到的也不见得那么靠得住。”
心地纯善的小书童眼中可以找出什么来,只怕他牵住夏木晚的手,洛尘也以为他们只是在联手做戏气气少爷吧。等等……回想起那一夜,萧然再度盯住洛尘,似乎这个小书童还是非常靠得住的。
“萧然!”洛尘是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可是除了少爷外最为了解大少女乃女乃的人,你难道相信大少女乃女乃那样尊贵守礼的人会被你所引诱吗。”
萧然无所谓啊。“我是严家的仆人,自然只忠心于严家的主子。现在大少爷吩咐我去做什么,我自然都要做得尽善尽美。”悠然自得道,“至于大少女乃女乃会怎样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洛尘真的很想将食盒扣到萧然的头上。
“好了洛尘。”严莫寒还是那么不急不缓的平和低语,“你去给大少女乃女乃送去吧。再晚就凉透了。”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沙沙作响,“萧管家可真是个聪明人。”
“大少爷您一早便知道。”不再退让,萧然这句话紧跟而上,随后便只剩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