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莫寒纳一房妾室?”何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句话是由萧然的口中说出来的,可是夏木晚就坐在那里,满面微笑,连半分伤心的感觉都没有。
这……虽然知道从夏木晚嫁过来直到现在,自己的那个宝贝儿子严莫寒依旧没有想与她同房的意愿。人前甜蜜幸福,人后横目以对,日子过得确实艰难。但是夏木晚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己更是深受小妾后母升为正妻之后的欺辱。这样长大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愿意让夫君娶进小妾来挑战自己的地位,就更不用说她竟然会主动要求夫君娶妾。
萧然自然是夏木晚的全权代理,接何夫人的话:“太太,大少女乃女乃说自己早就已经考虑的极为清楚。”虽然就算他其实也在怀疑夏木晚究竟有没有想得清楚彻底,不过,这也不是那么的重要,“大少爷既有心里重要之人,那么对大少女乃女乃自然始终无法接受。大少女乃女乃想,不若这样。将大少爷心爱之人娶进门,顺遂了大少爷的心。或许由此也可以接受大少女乃女乃。”
见何夫人点头,萧然看向夏木晚:“大少女乃女乃说,如果这样仍然无法得到大少爷的喜爱,至少也有姐妹可以为大少爷生儿育女,绵延子嗣。”果然是温柔和善的一张脸,波澜不惊的似乎想要去迎进门的女人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只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夫人赶紧追着问,迫不及待。
夏木晚眉梢一跳,还真是亲生的母亲,所有的心思都是在为自己的儿子打算,静若菩萨的慈祥面孔也掩不住雀跃欢喜的心情,可见这个主意果然深得何夫人的心。
突然便心中一动。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自己,会不会也成为何夫人这样的人。旁人的生死不若蝼蚁,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一切。夏木晚轻声一叹,只要这样去想,便觉得一切都可以理解。
只是,这并不代表可以原谅。
“不管妾室生了多少个孩子,都必须交给大少女乃女乃抚养。只许认大少女乃女乃为亲生的母亲。”萧然看着何夫人一脸的轻松,同样微笑回应,“太太,大少女乃女乃的这个要求是再正常不过。您认为如何?”
何夫人原本是心满意足的笑容满面,却想到一个问题:“莫寒那孩子可不是轻易便能说通的。木晚你如何可以肯定,你想迎进门来的这个人,就是他真心喜欢的。”
夏木晚笑容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萧然的反应相当迅速,立刻回答:“太太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少爷过来亲口说出他想迎娶进门的心爱之人。”这本来就不成问题,“只要是大少爷想要的,可以为严家繁衍子嗣的,任是谁都是一样的。”
“没有错吧,太太。”
看她坐在椅中的身体有着瞬间的松弛,夏木晚也有了一分了然。原来,何夫人居然害怕她夏木晚在其中做手脚,往严府之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这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想来这件事情也就是这样定下来了,心中安稳,何夫人看着萧然站在夏木晚身侧,心中突然暗暗有些生气。虽然明知道夏木晚现在不能张口说话,萧然不过是被她找来帮忙。可是这一幕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有一种权利被剥夺的感觉。
若是严莫寒此刻也坐在她的身边……何夫人叹了一口气,天下婆媳绝对是对头,只看到这一幕就如此的不舒服。怕是等到真的要将权力放出去那一天,这家中还不知道要出什么风波才可以达到。
不过现在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萧然,你去将莫寒叫来吧。”何夫人看着夏木晚的闲适无谓却无法做到如她一般。想要严莫寒答应下这件事情,或许并不容易。
严府的大少爷或许很孝顺,或许很好说话,或许除了戏班这件事情之外并没有事情可以引起他的反应。可是,并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允许别人对他其他事情就可以指手画脚,越俎代庖。
“为我纳一房妾室?”听何夫人一言一语的慢慢说完,严莫寒只是自己重复一遍这句话,声音不高也不低,不悲也不喜,平静温和犹如只是谈论着不相干的人的话题。
而从方才一进门,萧然就已经惯常的站到何夫人身后。听到严莫寒这样说,便似没听到,低头垂目,好一副恭敬样。何夫人本想搭话,但是见屋中的氛围,若有所思的只笑出慈祥无边的笑容,静等着看后果。
夏木晚转过头,迎视上严莫寒唇不抿、眉不皱的一张脸:“木晚自认无法讨得夫君欢心,只有迎进一房妹妹为严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主动伸手在严莫寒胳膊上虚按了一下,“夫君娶木晚进门就已经不甘不愿,现在迎娶一房妹妹,我怎么也不忍心夫君再有任何不快。所以想问夫君一声,不知夫君心中中意谁?”
心中中意谁?
眼睫颤动,挣扎着想睁开。胸口,为什么有微微的抽搐……不痛,确实不痛,只是从那一点扩散开来透进了四肢百骸的感觉令他全身如此不适。
木晚,木晚,我真的很想看见你,想看见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笑得是怎样的灿若春花。
屋中一时的静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沉默不语的严莫寒脸上,这里面有几分欢喜,几分挑衅,几分试探,只是不知道,这几分里面,可有丝丝毫毫的真心,留待神伤。
“少女乃女乃……”实在看不下去,洛尘小声开口。
严莫寒迅速抬起手,决不准自己的小书童再说下去。“哧”的一声笑,侧头,冷冽的嘲讽:“可是我想要谁,娘子你都可以给我?”
这句话问得好怪异。夏木晚只能淡淡微笑:“夫君若是像那商纣王起了亵渎仙神之心,恕我确实无能去找一只狐妖给夫君。”从方才开始,言语间的火药味道就已经越来越浓。严莫寒与夏木晚似乎开始厌恶在人前伪装,就连何夫人在此也顾不得了。
“那好,我要青玉。”根本就没有将夏木晚的话听进去,严莫寒迅疾接口。
“什么!”月兑口一声惊呼,夏木晚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掩住口咳嗽了几声,却忘记只将自己的舌头震得更加疼痛,掩住嘴不能再出声。夏木晚还真没有想到严莫寒竟然在青玉当着他的面那么严词厉色的拒绝过之后,竟然还会再度开口索要。
果然呢,他知道唯有青玉,是自己说什么也都不会给的,竟然用青玉来堵自己的嘴。
夏木晚气的真的很想咬人,却又荒谬的想起一句。亏得他居然想得这么快。
何夫人此时却发了话:“莫寒,你不用青玉那丫头赌木晚的嘴。我只说一句,我不许你纳青玉为妾,其他的任你挑。”夏木晚的请求正将急于抱孙子的何夫人挑动的兴致极高,此刻更是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用一个脏了身子的丫头来做逃避的借口。
怪不得,夏木晚会来先找娘也不是没有半分考虑过的。严莫寒真的很想笑,夏木晚,任你再怎样会算计,青玉这里,永远是你无法算出的灾难。
“这样啊。”闲适扔下一句,“那孩儿就要双清班的蕙芷姑娘好了。”
果然是蕙芷。
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同一个念头,严莫寒,你还真得只剩下这一个红颜知己为你挡驾了。
等到夏木晚在何夫人跟前伺候了一天下来,回到客院迎面便是焦躁到不行的青玉冲了出来:“小姐你怎么样?为什么还不等伤好就那么急匆匆的去找太太?您和萧然究竟要做什么?这一天了,累不累?这么久都吃不好喝不好的,头会不会晕?”簌簌叨叨的一大堆话,可见这个小丫头已经被憋了多久。
夏木晚轻笑着摇摇头,拉着青玉走回屋里坐好,示意将纸笔拿来。
“哦。”青玉一吐舌,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连小姐现在不能开口说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青玉将墨磨好,夏木晚笑容有几分诡异的才想提笔告诉她这一整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看到洛尘这个小书童自己一个人气哼哼的冲进门来。
哎呀呀,算起来今天可是将严莫寒那个家伙气得够呛,要不然洛尘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前来为他的主子抱不平。夏木晚将毛笔平放好,坐等着倒要看看洛尘这个半大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来。
竟然没有行礼,洛尘只看着夏木晚那一脸温柔笑意默不作声。就算方才那一路过来已经想了好多,更想说出更多,胸口都是气得一鼓一鼓,似乎都要炸掉。可是见到大少女乃女乃那样不以为意的笑脸,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小书童,突然有些理解自己少爷为什么会什么都不说。
如果说了,那张笑脸没有丝毫的改变,自己,该如何?
“何事?”夏木晚短促问道,总不能只是来找自己大眼瞪小眼吧。
将手中的纸张恭敬举到夏木晚面前,洛尘声音憋闷:“这是大少爷让我交给大少女乃女乃您的。”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少爷您,还是处处在为大少女乃女乃着想。可若是如此,您又为何默许这局面走到如此地步。
严莫寒特意送来的?夏木晚还真的是很好奇。印象里严莫寒好像从来没用过笔墨这种东西。他看不见,笔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这还真的不能说他是绝对的不会用到笔墨,毕竟还有洛尘在。
只将纸张打开,夏木晚立时愣住了。一笔漂亮的瘦金体,细瘦挺拔,锋芒暗藏,竟是让人忍不住想赞一声好。不用问,心中立刻认定这绝对是严莫寒的亲笔书写,认定这绝对是那个外表平和、浑身冷冽之气逼人的人亲笔所写,再无其他。
“小姐?”心中好奇夏木晚为什么直接愣掉,青玉凑上来轻声唤。
迅速将手中的纸张合闭,夏木晚勉强一笑,直觉上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严莫寒的字迹。这也才发现洛尘早就已经离开,看着青玉满脸的担忧,再度笑了一下,满脸苦涩。
严莫寒,你对我可真是好,好到特意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正妻可以毫无理由的随时将妾室扫地出门,这纸提前而书写的休书,只怕是这世间独此一份,绝无仅有之物。
你,可是想要我对你道声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