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虽然已经隆冬,青衣斜坐在马上,只将那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里的鹤氅裹得严实,慢慢行来倒也不觉风霜侵面。
行马走到山门前,萧然当先下马,直走到栓马桩前将马系好才对青衣伸出手:“剩下的路可就只能走着上山,可还走得动?”可能是因为青衣一直在扮演女人的缘故,即使与他这般亲近也根本无法发现他原来是个男儿郎。
无意便将动作放轻柔,萧然当真有种恍惚间的错觉。
低头咳嗽了两声,青衣抬起头无奈的低笑两声:“萧然,我是男人,你不要看得那么含情脉脉,我看了害怕。”平日里说话青衣的声音就算再柔和也是个男人的声音。初听还可以蒙混过去,多说可就不行,所以这次青衣装扮的是一个病弱美女,话都不能多说的风吹倒:“再说萧然你又不喜欢男人。”
这些话如何便将萧然打发过去,神情不改的温柔一笑:“你如何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青衣只是眼睛一眨,盈波流转透彻毫无杂色,双手抓住萧然的衣衫缓缓靠上去:“萧然早知青衣原来做的什么营生。这男子之间所行之事青衣比萧然你做得更加熟练。”声音越发的软若春水,“此时无人,青衣可以妥妥帖帖的服侍你一回。用手?用嘴?还是再亲密一些,青衣都随萧然你……”
纤细的手指顺着萧然的下巴一路划下,划过喉结还要绕一圈,再直直往下勾动着他的衣领:“青衣可从来都没试过与心爱之人巫山**,意乱情迷之时是何种滋味,青衣向往的很。”
另一手同时向身下探去,突然的一握。
看着萧然瞬间黑成了锅底的脸色,青衣只抬袖掩嘴,巧笑灵透:“青衣早说过你不喜欢男人。”这身体的反应是最骗不了人的。
好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天真的认为青衣性情永远乖巧是个致命的错误。萧然尴尬的咳嗽几声,低头平复了一下刚才几乎就要喷涌而出的怒火满腔,脸上神色七分笑三分咬牙:“那么我的乖乖娘子,你可还要上山去礼拜佛祖吗?”不跳字。
伸手挽住萧然的手臂,青衣再度依偎上去:“青衣身体抱恙,只能多多劳烦夫君了。”
手相牵,萧然小心翼翼的扶着青衣往山上走,沿路上只看到零零散散几个老妇,神情间极为恭敬的匆忙。虽说天气寒冷,可是这人少不说,年纪还……
“看来这采花贼果然将移风镇祸害的不轻,这一路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客都没有。”萧然小心地将青衣头上的帽子稍稍往后一些,让他的脸露出来一些又不会太过明显被风吹,“不知咱们走这一趟可有用没有。”
青衣作势喘了几口气,细细微微的回答:“没有办法,这里原本是女客最多的寺院,不管是不是勾得鱼上钩,总还是要试试才能走。总算我身体不好,去去便可下来,耽误不了太长时间。”咳几声,袖子掩住的笑容狡黠,“病居然还有病的好处。”
一路尽量慢慢悠悠的让青衣走出一个病人的神态,终于进到大雄宝殿之内,萧然松了一口气,领着他再往里面走几步,将帽子摘下:“可还冷吗?”不跳字。
掏出绢帕将脸遮挡住三分,青衣自此时起便一言不发,柔顺的摇摇头。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请香。”萧然有意无意间将青衣拉到大殿之中阳光最盛之处站好,时辰刚巧,青衣此时所站之处在殿内殿外都可以轻易得见。一路走到大殿角落处,萧然状似随意打量,只见这寺院之中具是平常和尚,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异常。
青衣此时也在四处打量,柔柔弱弱的转身看看殿外,将绢帕放下,细浅弯眉其下剔透水润一双眼盈盈似有泪,欲滴不滴;鼻梁小巧可见粉色嘴唇颜色浅淡,确实血色过少略显病态。
将钱投入功德箱,请了几只香回来,萧然轻声温言:“娘子,将这只香供奉完便回去吧。你现在身体还没好的透彻,莫要再着凉了才好。”
青衣自将香接过来,对着殿中如来恭敬磕头行礼,口中细微喃喃自语旁人也听不见究竟说了什么。
敬香礼佛完毕,萧然与青衣便也不准备多呆,两人转身刚刚要走出大殿便看见寺中住持一脸慈悲走到他们面前,念声佛号。
“阿弥陀佛。”老住持见青衣又低头咳嗽了几声,向萧然一行礼,“老衲见这位女施主似乎身体不适,虽有些唐突,但不知老衲可否为施主把脉一观。今日天寒恐会下雪,女施主若不好好保养身体,落了病根便是求再多佛祖又有何用。”
第一次听到和尚自己说“求佛祖无用”萧然与青衣惊讶的对视一眼。萧然连忙回礼:“大师菩萨心肠,在下本不该推辞。但是内人现在正在吃药,恐怕药性相克,只能辜负大师一片好意了。”
不管怎样也不能让他给青衣把脉,先不说青衣究竟有没有生病,单只一把脉,青衣是男是女立刻便展露无疑,绝对不能冒险。
主持点点头:“施主说得有理,原是老衲唐突了。”又仔细看了看萧然和青衣的相貌,“若是老衲没有看错,两位怕是从外地来的客人吧。”从未见过的眼生。
萧然微笑:“大师好厉害,我夫妻二人确实只是路过移风镇。曾听人说这里香火极盛便携内人来看看,上只香以佑平安。”说着再度打量了一番,“只是如今看来……”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老住持听萧然话有所指却仍然一片坦然:“两位是外地来的远客,还不知移风镇现在出了何事。”说着也叹息一声,“移风镇最近出了一位采花贼,所有年轻女孩子现如今是轻易绝不会出门的。如此这寺庙自然显得清静不少。”好心的去提醒萧然,“施主现在离开移风镇确实有些晚了,不过既然是路过,第二天一早便走吧。”
萧然连忙再度行礼致谢:“大师不说在下果然不知移风镇竟出了这等贼人,在此谢过。”从怀中又掏出几两碎银,“大师心底慈悲,这些碎银是在下一点儿心意,也算是弟子的一片虔诚,还望大师不要推辞。”
坦然接过,老住持将碎银交给身边的小和尚,让他去投进功德箱。亲自将萧然二人送出:“施主只要小心不离身便可,莫要惊慌失了心神。”行礼告辞。
青衣等到走远了微微笑道:“这老和尚好慈悲心肠。”竟然看他们是外乡人便特意前来提醒,就是不知道他的医术是不是也是如此高妙。
听青衣这么说,萧然只是笑笑,心里已经在想下一步:“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呢?虽说现在时辰不早,可是照我看来,还有的是游玩的时间,现在若回客栈,只怕今日是徒劳无功了。”不知道现在这个时辰另外四人是不是已经回到客栈。
不用去想,青衣对这个移风镇又不熟,哪里想得到好方案:“不若就随意走走行行,看看这一路风景。脸也露了,至于能不能让鱼儿上钩,就不是咱们可以控制的了。”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他们这几个人谁又不是没有目的只到处闲逛而已呢。萧然扶着青衣上马,只带着他随意沿着路乱走,根本就没有方向可言,依旧是慢慢悠悠的不急不缓。
就这样盲目的乱走了不多时,远远竟然听到悠扬的歌声传来,显然是有人在随意弹唱。青衣对此很是敏感,拽了拽萧然的衣袖:“蛮好听的,何不前去看看?”
萧然却听着歌声很是年轻,心里也有了几分好奇。毕竟从方才看来这移风镇中年轻的女子几乎是全部躲了起来,怎么会还有年轻的女子胆敢如此随意高歌。
骑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在一临水楼亭之中,三五个书生并两个年轻女子围坐一桌。其中一个女子正在自弹琵琶脆生高歌,也不管同桌的那些书生已经醉成了什么模样。恍若她坐在那里只为高歌一曲,有没有人在意去听她根本便不在乎。
青衣此时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只坐直身认真去听那女子唱的什么。
“碧湖湖上采芙蓉,人影随波动,凉露沾衣翠绡重。月明中,画船不载凌波梦。都来一段,红幢翠盖,香尽满城风。”
不等那女子唱完,青衣张口便继续唱了下去。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一首《小桃红》被那女子与青衣唱的是悠远绵长,诉诉隐隐哀伤却依旧情深意重。此时不管是那共坐的几个书生还是街边忙碌的行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坐在马上却悠然唱出天籁之音的青衣。那弹着琵琶的女子更是站起身,定定的盯紧了他。
“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可是要前去同坐?”萧然一时还模不清青衣的想法,干脆直接问。
摇摇头,既然已经将帽子摘了下来,青衣便也不再带上:“我接这一曲就是要出尽风头,现在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为什么还要凑过去。”抬头对着萧然微笑,“好夫君,时间尚早,你我二人再去别处游玩吧。若是想听,青衣还可以再唱上几首,保证远远的都能听见。”
还真没想过这样也是能将人的目光全都吸引来的。萧然自然是欢喜这个方法:“如此就有劳娘子。”牵着马离开,对四周殷殷目光心中暗喜,此事早一日解决早一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