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少女乃女乃,麦素儿是在五年前被卖到严家,签的是买断的卖身契,如今派人再去找麦家却没有找到。而那个被杀死的男人的身份,已经交由知府查找。上下打点了二百两银子,应该不会有后续问题。还请大少女乃女乃放宽心。”
现如今官家居然比土匪都好打发,才二百两就摆平一切。不过也对,这件事情上严家就是个冤大头,莫名其妙就为两条人命背了锅。夏木晚这么想着,抬眼想要看萧然一眼,却被眼前的屏风给遮挡个彻底。
对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恐怖。今日还在休息中。
“将麦素儿厚葬。”
不出意外的命令。萧然轻声应了,转身便准备离开。不想又被夏木晚叫住:“你昨晚所说的族规,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倒也不出意外。萧然恭敬的回道:“大少女乃女乃在嫁到严家三天后记入族谱之时,太太对您所说的那些告诫之语便是族规。严家上下不管何人都必须遵守,不能有半分违抗。”
话刚说完便听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这些我自是知道。我只想问你,严家的族规为什么可以将人处死而官府不会追究。随随便便就可以处置一条人命,严家的权利是不是大得过了头。”已经极力将怒火压制住不肯大声,“麦素儿又不是严家的人。”
将话说得几分风凉,萧然心中确实想嘲笑夏木晚一番:“大少女乃女乃这番话说得新奇。严家买入的仆人自然便永远是严家的人,就连尤家媳妇也不过是说素儿本家姓麦。而对严家人动用族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下令处死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慈悲,若您下令命素儿贬去做苦工任由众人欺凌侮辱,其生不如死更加的悲惨。”
人命,缘何在他们的眼中便如此的轻贱再也听不下去的夏木晚翻身坐起,几乎是暴烈的一声怒喝:“你说什么有本事你进来将这话再说一遍”浑不知侍立在旁的娄写意被吓得几乎失手打碎了茶杯。
不曾想这次萧然当真绕过屏风走到夏木晚床前,永远平静如水的面孔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大少女乃女乃何必故作慈悲。您昨夜将我叫进屋中,犹豫之中所想下的那道命令,难道不是想要夺走一条人命吗?”。见夏木晚瞬间惨白了的脸色,依旧咄咄逼人不依不饶,“您敢说您所作出的这个决定完全是为了严家所考虑?您敢说您的这个决定不是为了……”
“闭嘴”
踉跄着冲到萧然面前,夏木晚不假思索的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毫无预兆的一阵眩晕,几乎丧失掉意识的跌入萧然怀里。
急忙跪在地上,将瘫软无力的夏木晚紧紧抱在怀里。“大……”只轻轻唤了一个字,萧然住了声,双臂合拢将她搂抱的更紧一些,声音放低微如耳语,“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为什么还要心软?”
这,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娄写意看的目瞪口呆又赶紧摇摇头。天呢居然是真的自己,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啊不对哦,刚刚明明是大少女乃女乃先晕倒了。
赶紧走两步上前要从萧然手中将夏木晚接过来:“大少女乃女乃交给我照顾就好,萧然你赶紧去请郎中。”这种气氛真是越看越怪异,还是赶紧打断为上。
“出去”
“唉?”一瞬间简直要被冰冻住,娄写意对上萧然那双几乎可以杀人的冰寒双眸吓得腿发软,完全本能的转身就往外逃。直到“哐”的一声将门完全掩住,才敢喘上了一口气:“天啊,那个人……居然真的是萧然?”根本就是无形中杀人的刀
“我说过,我会为你做一切。不管是杀人也好,不管是掌控严家也好,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一手将夏木晚的头抬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手楼抱紧她的腿令其不会平躺在地上着凉。萧然就这样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摇晃,软语温存犹似在宠溺着一生的珍宝:“如今你已登上这严家主位,待到这家中你想要翻云覆雨、执掌操控亦不过只需几年时间。所以你不能放弃,放弃就意味着你又要重回任人欺辱的地步。”
“你早已不再是刚刚入到严家的那个夏木晚。不管承认与否,现如今与你荣辱共存的,有洛尘,有写意,还有我。”感到怀中之人的呼吸粗重了许多,萧然微微转头,一笑,“你不是总还想着要将青玉那个丫头风光嫁出去吗。你若放弃了,那谁来为青玉撑腰呢。还有那个注定会属于你的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未来的依靠。红葛没有地位,你又不能独当一面,那个即将出世的婴儿有谁可以保护他?你可忍心弃之不顾?”
她的手抓紧了衣服,头低下来死死抵住胸膛。便是苦痛压抑至连自身都无法忍耐的地步,全身微微颤抖的夏木晚在萧然怀中仍是一声不吭,就连眼泪也不曾流出过一滴。
不去看怀中的那张脸,萧然姿势不改,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柔柔耳边低语,只需要一句:“莫怕,你身边有我。”
夏木晚的身边,有个萧然。她自是知道身边总是有他。自那风雨船倾之时,自那月夜雾浓之时,自那烈火环绕之时,自那寒雪封山之时,一次次,一时时,无论她是否想到他,他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寻到她的所在,来到她的身边。然后,清冷淡漠一声:“大少女乃女乃。”
自己是他口中永生不变的大少女乃女乃,今后的严家之主。为此,他曾如此信誓旦旦,说的一字千钧:“大少女乃女乃是未来严家的主子,萧然对于您的职责,便是永远为您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便是您无法下的决断,我为您断定。您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为您做到。”
而后,他便次次对自己发誓:奉大少女乃女乃为主,会为她做一切。
一切,怎样的一切?是不是死后下得地狱,他亦愿意永随身畔?是不是那刀山油锅之苦,他亦不弃?
只一想便是笑,死后地狱?那样虚无飘渺之所,自己可会信得……
在他怀里,环抱住的是他,便是殷殷草药香将她心怀渐暖,也依旧是他的香气。突然便想知道,他为了她,究竟可以做到何种地步。
“你愿为我做一切……”夏木晚将头抬起,直视着面前从未有过那么近的面孔,看他宁静淡泊的神情如水无波,看他幽深眼眸看着她却又似无她,“你所说的一切,是怎样的一切?”
门关着,窗关着,此时门前又竖了如此大的屏风,便是外面艳阳高照,此时的屋中仍是稍显暗淡。怀中的女子,是他甘愿陪伴一生一世之人。此刻她却问,自己肯为她做到怎样的一切。这一切便是,不愿她脸色苍白,不愿她心神憔悴,不愿她独自挣扎在这重重困苦。不管前方有何苦难,她可以时时将自己推出去,遮风挡雨也是应该。
终还只是一笑,萧然低声反问:“大少女乃女乃可说出希望萧然做什么,看萧然做不做得到。”
“取悦我。”
手下的身体一僵,便是她表现得如何镇定自若,一直专注凝视着的那双清冷眼还是渐渐起了波澜。只是她看不清、模不透,这眼睛的躲闪,是为了谁。
不过转瞬之间萧然便已将对策思量好,眼帘垂下,淡淡应了一声:“是。”却是双手放到夏木晚肩上,作势要将她扶站起来。
事已至此夏木晚哪里还能容得下他逃避,只一发狠的抱紧他,看着那双眼万分尴尬的挪移回来,本已松开的双手再度抱紧。她亦是哑了声,渐渐红了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他自是知晓她的意思。他更是知晓她有多寂寞。只是自那次严莫寒躲过众人前来追赶夏木晚,对她说出那句“你是我唯一的妻”。他自以为严莫寒开始卸下心防对夏木晚好,前一日那缥缈荒诞一夜他自该永生忘记。却不知直到如今的如今,在她悲伤恐惧之时,仍旧只有他伴在她的身旁。
只是,夏木晚,自此之后你自知永世皆是后悔,为何仍要将这句话说出口。
纤细玉手抚上他的脸,萧然看着夏木晚微微颤动的眼眸里早已是盈渟波光。犹记着那一日她盛装等待家人的探望,粉底五彩丝刺绣缠枝云纹交领大袖上衣,皎然如月的月华裙,嘴唇浅笑,面上略微有着不适应的羞涩,让他的眼睛再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却到今日,便是娄写意精心为她上了妆束,她的憔悴,她的伤痛,她无处可诉的寂寞哀伤又怎会逃得过他的眼。进得眼中,他又如何能够逃离。
微微低下头,几分犹疑、几分恐惧,眼中的她亦是如此,微抿嘴唇隐隐透着惨白,睫毛颤动,直看着他越靠越近终还是迅速闭上,眼泪夺眶而出。
将唇轻轻压上去,她唇上残存的胭脂留着一丝香甜,清浅细吻,他知她只是一时失控,他亦知她之后会怎样后悔自责。只是怜她、惜她、一时顺了她,待她惊醒之后如何惩处也都随着她。却不想万事不遂人意,已经碰了,已经吻了,便想发乎情,止乎礼,再不能够。
一颗心空空荡荡早已不知流落到何处,只想与她拥抱的紧一些,再紧一些。不愿知她是谁,不愿知自己是谁,只知愿一生一世相守身旁,只与她的一生一世。
勾连缠绕,手中的身躯已渐渐热起来,呼吸粗重的彼此相闻,终还是分离开。
“你退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