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萧然,只是因为这个理由,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但是夏木晚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着严莫寒的进一步解释。或者,不再说明也无所谓。
“听到想要的答案,又开始不做任何回应了是吗?”。严莫寒起身,漫步到夏木晚面前竟是连一步路都没有走错,“我还以为,你总会问问严纪舒的近况,还有你的好丫头娄写意,你怎么也不问呢?”
夏木晚全身一震。确实,方才只记得问些最要紧的问题,而千千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丝毫没提。自己,也是真的忘记了。
“夏木晚天生冷血。除了自身的安危,旁人会如何,从不在心间。”真心实意之语。
好笑的伸出手,严莫寒模索着找到她的脸。板的这么僵硬,分明是在生气。“可是,你居然肯回答我的话。还是想让我告诉你吗?”。听她不答,却也并未躲开自己的抚模。心下想笑,还是爽快的说了,“自青镇流传开你与萧然私奔的消息之后,娄写意当晚便抱着严纪舒消失在严家。”说着叹了一口气,可真是个聪明机敏的丫头,“也怪不得你会留她在身边。”
以娄写意的果断,做出这件事情一点儿也都不稀奇。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夏木晚都忍不住心里自嘲:夏木晚,事后你再担心,不仅多余,更是虚情假意。
“你当真不愿在与我说任何一句话?”强迫着夏木晚站起身,严莫寒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分外的柔情脉脉,不给予丝毫伤痛。
夏木晚只眨眨眼睛,对于被人当做木偶一样操控早没有半分感觉:“夫君又没有对木晚说些什么。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对你严莫寒,早就是只剩下应对,再无其他。
轻声的笑出来,严莫寒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现在已经怀抱着她,还需要再奢求什么吗。揽着她的肩走到窗前,手指在窗框之上慢慢描摹:“木晚,告诉我外面是什么?”
才说了他若是说话她便会回应,此时绝无可能推月兑。夏木晚只是随意扫了一下,垂下眼帘再不愿看:“窗外十里青山,便是青镇在眼中不过一角,黑白极为雅静。”
“世人皆道我兄弟二人相争只是为了严家,却不知我们的目的却是为了将严家彻底毁去。所以,我二人争什么呢?我们从一开始便没有在争。”眷恋的抚模夏木晚脸上分毫容颜,严莫寒在心中细细描画,“木晚,从一开始,莫寒心中只求得一佳人,让我眷恋,百般不舍,便是在严家染得满身污秽,独我仍知她根茎芳香。此生遇你,莫寒诚惶诚恐,心愿已满。”
“我曾说过要为你建一座塔,囚你在其间。此生此世唯有我伴你左右,再不见他人,他人再不见你。你唯我独有。”捧起她的脸,若世间至宝,“木晚,你看我的眼。”
微有疑惑,夏木晚自嫁给严莫寒以来从未见他睁过一次眼。反之不管在任何场合,严莫寒会为了不睁开眼睛竟而紧紧闭上。可是他这眼中究竟有着什么?
眼睫微颤,当真是已经有很久不再睁眼的缘故,严莫寒抿着唇,心下微微抗拒,到底还是强迫着命自己睁开,几次眨眼,这才令眼睛清晰的展露在夏木晚面前。
心中巨震,便是曾经千般猜测,亦曾想象他若是有双清冷眼眸会是何等凛冽容颜。只是夏木晚从没有想到,严莫寒的眼睛是完好的,清澈可将自己在那眼中小小身影看的通透。
“你”你原是没有眼盲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夏木晚又察觉到一个问题。严莫寒的眼神,到底还是涣散的。他的眼中似看着你,却着实毫无一物。
严莫寒还是那样轻笑,曾经周身不自觉便会寒气满绕的气息也没有再度凝结。此刻的他,真的是再没有半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从小求医问药,不管多么高明的郎中对我都是束手无策。他们说我的眼睛没有半点问题,但为什么不能视物,实在是找不到根源。我严莫寒,便是人们口中所说‘天盲’,上一世肯定罪孽无数。”
这倒也怪不得他从来不愿将眼睛睁开,想必小时候被人打量无数次,心中羞愤恼怒再无人体会。不自觉神情稍有柔软,但夏木晚仍旧不作声,只看着那双明澈眼眸缓缓闭上。
“只是我这一世依旧造孽,死性不改。”轻语似叹息,严莫寒再不可能放开夏木晚,“气死爹娘,设计手足,逼走萧然,囚禁你夏木晚。我严莫寒坏事做透,下一世合该继续报应连连,耳聋眼瞎都不诋我罪过。”
“可人活在世,为什么要去考虑下一世?”轻声的笑,笑出声音来,“下一世又不再是我严莫寒,我管他下一世如何?”低下头,去寻找自己已经在心中千万次勾画的嘴唇,“我只要你这一世,可以在严莫寒的后半世死生契阔永不离弃”
只是唇刚碰到一丝冰凉,便被夏木晚死命推开。严莫寒后退几步,了然:“啊,你与我是同样的人。心中有人时,再容不下他人侵犯。不过没关系,我等着你。”
高声命洛尘进来,严莫寒似乎对于他这一场自说自话已经十分满足。握住洛尘的手,安静的转身离开。他自信心十足。毕竟,他有一辈子,用来与夏木晚耗。
“严莫寒。”
出乎了严莫寒的预料,他才往外走,夏木晚已经开口,虽语调平凉,但仍是主动说了。
“若是当初在青镇江上,夏木晚眼见你追随而来。便是你告诉我这窝子鹞山匪全由你指使,木晚心念是谁不过也皆在你手掌之间随意摆弄。那时江上的夏木晚,还是愿意从你口中听你一句,她此生唯一所求——”
“你是我唯一的妻。”
黑暗之中再不得见说这话时的夏木晚,脸上可否有泪,眼中可否有光芒闪烁。她身上那层冰寒,可否有动摇?只能听着她声音温婉,平平似水淼淼无波,流经春夏,已凉。
“只是夏木晚已遭你弃,漫漫长夜独拥被凉,无人可见时,亦曾反复问过——我可是做错了什么。我在扇庄绞尽脑汁筹划盘算,你怀拥佳人成双。我被迫搬离安居客院,你旁立不语面上带笑。那一夜血溅厅堂,处处鲜红刺得我一刻不敢闭眼。那夜有多凉啊,星星在天上,一颗一颗数的我全身寒透。”
“那时,严莫寒你正在做什么?”
高高的楼塔之上风吹呼啸,几缕乱发遮挡的夏木晚面目模糊,再看不到她脸上神情是否,悲凉。
“夏木晚也曾为你面红娇羞,满心期待。夏木晚也曾为你弃情弃心,枯守空房。只是那样的夏木晚被你赶至东厢房,赶至客院,几进几出,名为你妻,实则连客人都不如。”
“严莫寒,这样的你,凭什么还要求夏木晚死生契阔永不离弃”
那面如死水的容颜之上,是寒了怎样的一双眼。
“便是爱过,也会心寒,所以,我选择转身。”
转身?便是早已放弃了是吗?严莫寒转回身,柔柔笑,将唇勾起十分优雅漂亮:“我知你早就放弃了我,不过没关系。自萧然放弃你离去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了我的胜利。木晚,木晚……”一声声唤她犹似叹息,“我说过这一生还很长,我与你的孽缘,还没完。”
任由众人来来去去,夏木晚已经再也不在意了。萧然放弃她而离去。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但只有严莫寒这句话说得再明确不过。萧然,放弃了她。窗外明明灭灭,不管是寒冷还是温暖,夏木晚都不再知晓。
如此,这一生,便过了吧。
“大少女乃女乃。”突然一个人拽着她的胳膊硬是将她摇醒,“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我是青衣,你总还认得我吧。”青衣这手里微微使劲儿要让她回魂,声音还不能放大,实在是难为他了。眼见着夏木晚眼中神采渐渐凝聚,必须长话短说,“连钰收到千千姑娘传出来的消息早就前来探过路子。只是这窝子鹞的土匪实在是人数众多,你不会武功就连偷溜出去也办不到。而且经连钰打探,就连他连家似乎也与严莫寒有某种交易存在。所以他现在正在全力寻找萧然。只能让大少女乃女乃您再多等等了。”
眼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夏木晚慢慢回神,慢慢理解了面前之人所说什么。再度垂下眼帘,缓缓言:“救我做什么?我在哪里都一样。而且这里有吃有喝,有人养着,已是极好。夏木晚,再不用人救。”
看来萧然的离开给这位大少女乃女乃的打击着实不小。青衣在心里迅速盘算千千传递出来的信息。似乎还有……“你可是担心青玉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那可确实是个麻烦事。”青衣一早就知道她的死硬脾气,说不走便不走,着实难办,“我这次来也只是打个前阵,具体如何还要回去与连钰商量。您且安心。”说着起身便走。多呆一刻便多了一刻的危险,青衣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只是来通知夏木晚一声,其次打探一下严莫寒这里的情况,着实不易久留。
只是他说的匆忙,走得匆忙,没能看见夏木晚眼中迅速凝结的嘲讽。夏木晚担心青玉和她的孩子?那不过是他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担心?
沿着楼梯先是层层的上去,再层层的下来。这塔中的情形青衣心中已经有了概念。只是需要时时注意将步子放缓,将这身袄裙走的风吹不起,更是废了他不少心神。夏木晚为什么可以时时这么走路?简直比戏台上还要累人
原来他此刻穿了同夏木晚一样款式的衣裙,举手投足皆如她一般,只求将这里的情况探的足够清楚。只待到推门走出塔中,便听到背后一声:“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