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不着痕迹的打量两人,左边的一人身材健硕,目测来看,似乎比三少爷要高一些,五官是再平凡不过的,但一双丹凤眼生的特别漂亮,眼中似乎含着些戏谑。
右边那位与三少爷身高相当,合中身材,面目也非常平凡,平凡到几乎让人故意去记也说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特点,可他的双眼却湛然有神,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那样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红绣越发觉得狐疑,但面上并未表露,而是低下头听着三皇子与为首的那位名为闵学伟的文官寒暄。
旁日三皇子对她和颜悦色,说话也自然,如今正当场合,对着使臣该说的官话却一句不落。那位闵大人谈吐优雅颇有些才华,措辞中还带着些倨傲,也有不着痕迹的考量,三皇子都对答如流,在不失和睦的基础上切磋几句,二人不相上下。传闻三皇子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文才武功均颇为出色,如今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诸位远道而来,父皇下旨今日酉正在‘会同馆’设宴款待诸位,明日早朝再上殿朝拜不迟。”似乎是较够了劲儿,三皇子微笑着转移了话题。
闵大人拱了拱手,道:“多谢贵国皇帝圣恩,既然如此我们便受之不恭,先行休息片刻。”
“那好,酉正咱们‘会同馆’见。”
三皇子与使臣又寒暄了两句,便命人“护送”着那一行人往休息之处去。从头至尾,红绣都一言不发,乖乖的当张析昊口中的“风景”。直到看着北冀国一行人在禁卫军的“护送”下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将打量的目光收回。
“方才那位闵伟学闵大人是北冀国出名的才子,元灏三年的状元。他身旁的两位随从,却不知是什么人,照理说出使别国都能带着,那两人定有过人之处才是。”三皇子笑望着红绣。
红绣点了点头,并不多话。
三皇子见红绣不接他的话茬,只得自行道:“那两人却是奇怪的,明明都穿着普通随从的服饰,可气质却不输给闵大人。孙清。”回身吩咐贴身侍卫。
面色黝黑的中年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殿下。”
“派人,多注意闵大人身旁的两名随从。”
“是,殿下。”孙清领命,转身下去了。
在三皇子看不见的角度,红绣抿了抿嘴唇,他什么都看出来了,还让她说什么?随行的几位礼部官员纷纷附和,委婉的称赞三皇子慧眼如炬,让红绣听着颇为腻味。
“三殿下,既然迎接之事已了,微臣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她还想早点回去和三少爷研究一下会所的选址,眼前这么多位大臣在,晚宴也不差她一人。
李彧眉头一皱,杏眼带着些考量望着不动声色的红绣,身旁的几位大人却为红绣捏了把汗,看这架势,三皇子殿下似乎不愉。
有时沉默是最好的武器,这招用在红绣身上照样管用。红绣低着头,微风吹来,荡起她臂上的轻纱披帛,却吹不散被李彧盯着时候满身的焦躁。
半晌,李彧方道:“诸位大人,劳烦你们去会同馆看看晚宴预备的如何了,我与诸葛大人还有要事商议。”
“是,殿下。”
礼部几位官员识相退下。身旁的随从也自觉退去二十步远。
李彧负手先行,往前走去,红绣也只得一路跟从。
他们所在位置距离正阳门不远,眼前本应是繁华街道,但为了迎接使臣,今日小贩们都不被允许出门做生意。因此此刻街面上颇为寂静。
红绣垂着头,享受微风送来的草木清香,本来焦灼的心逐渐沉静下来。三皇子想做什么她没办法管,但她需要做什么她心中明白的很。他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二人心知肚明,想让她屈服强权,那是门儿都没有的。虽然在这时代男尊女卑,女人命贱,但她手中至少握有一些资本。她为何,又凭什么不为了自己的幸福考虑?
想到此处,红绣心下坦然,停下脚步平静的道:“殿下,不知您有何吩咐?”
李彧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此刻恰逢一阵微风吹过,红绣脑后如青缎子般的长发被吹的飞扬,莲青色裙摆和纱料的披帛也在身后展开一个优美的弧度,将她纤细的身形勾勒出来。
李彧有一瞬间的怔愣,如此柔美如芙蕖仙子的女子,偏偏有一双神采不输给男儿的锐气眸子,矛盾的组合,却更能撩拨的他心猿意马。
“我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只互相称呼名讳即可,我表字知墨,红绣叫我知墨吧。”
“这不妥。”红绣断然拒绝:“殿份高贵,你我君臣有别,微臣不可逾矩。殿下若没有吩咐,臣便先退下了,待到宴会开始之时再来。”红绣的语气坚决不容反驳,转身便要离开。
李彧听的眉头紧紧皱起,竟然三两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红绣一惊转回头,水晶钗的流苏打在脸颊上,疼得她蹙眉。
“红绣,你偏要置我于千里之外吗”
“殿下言重了,微臣不过谨守礼数,不敢有丝毫逾矩罢了,请您别再为难微臣。”她心里还是有些惊慌,只能强作镇定。三皇子如此明确的将想法表达出来,那就是说往后他们相处她没办法再装傻,没法再继续佯作不知不予理睬,为难之处会更多。
李彧盯着红绣不带一丝惊慌的眸子,恼火的道:“我的接近,对你来说只算作为难?”
红绣强行抽出手,因为力气不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强压怒气道:
“三殿下,大庭广众之下,难道您想给街头巷尾再加些下酒用的流言蜚语?您不顾及名声,微臣还顾及呢”
深吸一口气,又道:“您方才说的不错,您接近微臣,只算作为难,别忘了,微臣是有婚约在身的”
红绣前一句话,将李彧的理智拉了回来,后一句话,却将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你也别忘了,只要父皇指婚,别说你没嫁人,就算嫁了,让你和离你又能如何”
红绣怒极反笑,嘲讽的道:“难道三殿下就只剩下这么点伎俩?皇上再指一次婚,臣就敢再抗旨一次”
“你简直不识抬举”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彧双眸中燃着火花,灼灼瞪视红绣。红绣丝毫不畏惧,她心中坦然,坚守她与三少爷的爱情有什么错?就算传出去,也没人会笑她“不识抬举”
气氛沉默,周围那些侍卫只当听不见二人的对话,红绣也不妥协,稳稳临风而立。
半晌,三皇子居然扑哧一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爽朗,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红绣奇怪的歪头,难不成三殿下被气疯了?
三皇子敛了笑声,定定的看了红绣一眼,反倒不强行逼迫了,“眼看时辰也快到了,诸葛大人若有事要做便去吧,只是晚宴不得来迟。”
红绣诧异,但仍旧点头:“微臣知道,微臣告退。”行礼退下,就算去马车上单独坐一会,也比跟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在一起来的好。
李彧望着红绣的背影,心中一片清明。若是她乖乖顺从,如那些庸脂俗粉一般冲着他的身份而来,那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明明娇弱的他可以一手就拧断她的脖子,她却还敢反抗,敢跟他叫板,就是这样坚守信念的她,才越发叫他放不开手。这个女子,他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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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红绣准时到达,席间三皇子居首位,次位乃是北冀国使臣闵大人以及其他几位副使,然后便是红绣以及南楚国礼部的几位大人,围桌而坐的统共不超过十人。闵大人身后站着那两位气质不凡的随从,三皇子请他们入座,他们却以身份低微为由婉言谢绝了。
下午与三皇子的争执,红绣也不知会不会被传出去,这会儿酒过三巡,天色渐黯,她有些想回家。
回家?是啊,那个府里,因为有三少爷在,所以有家的感觉。这个时辰他也差不多该回府了吧。才刚三皇子告诉她他的表字为“知墨”,她才想起她自穿越而来,到如今还不知三少爷生辰是何时,他二十岁的成人礼似乎也并未举行,他的字,她也不知道。
正在红绣端着酒盏胡思乱想之时,突听北冀国使臣闽大人笑道:“素闻南楚国的女官诸葛红绣色艺双绝,舞姿绝妙,不知今日我等可有荣幸观赏一番啊?”顿了一下,又急急补充道:“若是诸葛大人愿舞,在下愿为你抚琴。”
色艺双绝是形容什么人的,在场诸人心知肚明,三皇子闻言微怒,才要出言婉拒,却见红绣微眯了双眼,轻笑道:
“闵大人抬举了,今日贵使前来,红绣又怎能扫兴呢?”
三皇子诧异,其余南楚官员也惊愕,更有人急切的出言阻止:“诸葛大人……”
红绣摆了摆手,续道:“不过,红绣有个条件,听闻闵大人乃北冀国第一才子,红绣就出道题,若是您答得上来,红绣便舞一曲以娱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