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武只顾着跟红绣说话,听到洛寻的唤声忙去帮着推门,手还没碰到门板,黑漆剥落的木门便被从里面推开,一个面黄肌瘦,浓眉大眼,约莫十一二岁的清秀小丫头笑吟吟的探出头,见了伏武,面上露出惊喜笑容,甜甜的唤了声:“伏武哥”可瞧见伏武身旁的洛寻,以及洛寻身后的红绣和连翘,小丫头面上立即露出怯色。
伏武笑着点头,从洛寻怀里接过铺盖,先一步进了院子,边走边说:“绣儿,你不说要请个丫鬟么,我前日在集市上看见她爹要卖她,就买了回来。”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小丫头,用下巴指指红绣的方向:“丫头,那边儿天仙似的人儿是你的新主子,另一位是夫人。”
丫头忙迈过高高的门槛,跪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叩头道:“给小姐和夫人问安。”
她一个头没等磕下去,就已经被红绣扶了起来,她不是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不习惯主子奴才的那一套,可对人心的戒备,却也在诸葛府中养成了,此时握着丫头干瘦的胳膊,脸上含笑,眼含打量。
“莫要行如此大礼,你叫什么名儿,几岁了,会些什么,可识字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小丫头红了脸,怯怯的抬头看了红绣一眼,清秀的脸蛋红扑扑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诚恳的说:“回小姐,我,哦,奴婢没名字,爹就唤奴婢丫头,今年十五了,会洗衣造饭,家里的活儿都做得,不,不识字。”
“十五岁了?”连翘拉过丫头的手,笑着说:“瞧着你才像十一二岁似的,你可是圣临十七年生人?”
“回,回夫人,奴婢是圣临十六年生人的。”
“呦,你比红绣还大上一岁呢。”连翘对穷苦人自有一种亲近心思,少了往常的怯弱,多了些自然,抬头望着身旁水葱一样水灵的女儿,笑道:“这丫头我瞧着亲切,看着就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可怜见的,跟你从前一样干巴巴的瘦。”
红绣笑着点头,“既然娘亲喜欢,留下她便是了。只是丫头二字算不得名字,”看向丫头,目光直对着对方双眼,“我在帮你起个名可好?”
丫头并不闪躲,只是被个美人瞧着有些紧张,红着脸点头:“当然好,奴婢听小姐的吩咐。”
红绣扑哧一笑,丫头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这样的人也不像是坏人,对她的戒心放下大半,大大杏眼眼微微一转,瞧见了院墙里那树开的正好的桃花,嫣然笑道:“‘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往后你就叫梅妆吧。”
“好一句‘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我都不知绣儿竟然也是个风雅人。”洛寻从门里出来,正听到方才她的那一句,不禁赞赏的微笑起来,看向小丫头打趣道:“你们小姐给你取了个好名字,还不谢她。”
梅妆忙要跪下行礼,被红绣一把拉住了,笑道:“别多礼了,咱们进屋在说吧。”
“是,小姐。”梅妆笑望着她,乖顺的到一旁帮伏武往宅子里搬运东西去。红绣则是扶着连翘,迈进了门槛。
院落不算大,只是普通的二进宅院,进了正门并无倒座,穿越垂花门直对着台基相对较高的正房,两侧分别是东西厢房。过了正房一旁的月洞门,呈现在眼前的是打扫整洁的后院,园中两间矮房,是奴仆居住的地方。
伏武走到红绣跟前,笑道:“院子如何?可还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红绣深深吸了口气,拉着连翘的手道:“自我的痴症大好之后,今日是最欢喜的一日,再也没有比充满自由的空气更迷人的香味了。”
连翘面上愧疚一闪即逝,温柔的抚模女儿的手,道:“绣儿若是喜欢,咱们永远不回去了。”
红绣只是笑而不语,招呼伏武洛寻二人到正厅奉茶。
晚饭是梅妆张罗的,四个人用四菜一汤,也算丰盛。待到饭后,梅妆伺候了茶水上来,被红绣遣去用晚饭,屋内仅剩下了自己人。
红绣欠了连翘太多解释,加之伏武与洛寻皆非外人,她一面斟酌着言辞,怎样说才能让连翘不太惊讶,一面将油灯捻亮了些。
灯火摇曳,勾勒出等下四人的轮廓与暗影。空气中弥漫着自由的气息。红绣欣然一笑,语气轻快的道:“娘,女儿有些事要说与你听。”
连翘点点头,笑着拉住红绣的手拍了拍,“你说。”
“娘,其实近日圣京城里传的那个神秘绣娘,就是我。”
“你说什么?”
“真的,娘,近些日子我一直在绣帕子,托伏武哥拿出府来帮我兜售,现下咱们租房和用度的银两,都是我卖帕子赚来的,一方帕子,前些日能卖到三两银子一条,如今我好些日子没绣,怕是价钱已经抬的更高了。”
连翘惊讶的张圆了眼睛,但想到自个儿身上红绣裁制的衫襦上精致的绣工,心中也不觉得意外,虽然对女儿痴症大好之后突然学会绣活感觉奇怪,可连翘仅将所有缘由归功到善心大发的老天爷身上,此时想到今后娘们两个不会缺吃少穿,女儿又如此能干,心立时放下了。
伏武和洛寻早就知晓此事,见红绣挑明了说开,也不再避讳。
洛寻道:“红绣,如今圣京城里传出消息,说是‘神秘绣娘’已经被商府请到了。”
“我也正要告诉你。”伏武道:“我今儿路过绣庄的时候,本想打探一下消息,无意中听见许多人都在议论商家三少爷请到‘神秘绣娘’的事,大家都说今年月夕评比商家必然稳赢了。”
红绣眯起了眼,她本来还想请伏武和洛寻帮忙,到外面去传“神秘绣娘”被商府请走的消息,让诸葛老爷怒上加怒,更加记恨柳姨娘的出卖,没想到商三少倒是善解人意,先了她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