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顾昱,梅西听说过这位大神,他是顾家的这一代青年翘楚,顾紫烟引以为傲的兄长,但不知现在是个什么官职,想来也不会小,“梅西见过顾大人。”
顾昱淡淡一笑,眉目间染尽春风,“刚才听了左大人和梅待诏的话,想来有些事情梅待诏不明白,这翰林画院虽是官家的地方,但也有他自己的规矩。”
“梅西愿闻其详。”
顾昱口齿颇为清楚,待他娓娓讲毕,梅西也明白了,这翰林画院外面的人想进来也颇为不易,除了在民间享有盛名以外,必要有三品以上的大员推荐,还要经过几位掌院的考核,最后还要报到吏部去,这翰林画院里的画师们也是几年一比来定优劣的,最差的就自己递上辞呈了事,而梅西一个无名之辈,因一副画像入了皇上的眼便进了画院做六品待诏,简直就是标准的空降部队,而且又是个女子。
看顾昱不疾不徐,梅西心中暗笑,这人和顾紫烟可是完全两个性子,这么积极的代左轻尘出头是准备要做什么?
“梅待诏是先皇称赞的,画技必有过人之处,但画师见过大作的并不多,”顾昱一副为梅西考虑的样子,“难免会惹来非议,左大人也很为难。”
他很为难,所以向你诉苦?梅西唇边挂着一抹讥笑,自己的画究竟如何,恐怕这个顾大人是见过的,“那依顾大人一个外人来看,这事该如何是好呢?不知画院的比试在何时?”
画院三年一比,因为画师们都是有品级的,就算作品略差些,也不会被主动清出去,可是这艺比才过去年余,左轻尘一脸为难。
“昱自幼甚爱书画,有幸见过梅待诏大作,”顾昱一拱手,“不知能否和梅待诏切磋一二?”
这是在向自己挑战?梅西扬唇一笑,正愁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顾大人是大魏有名的才子,梅西怎敢在大人面前炫技?”顾紫烟在时和自己感情不错,这顾家公子是见过自己的画的,她却不知道这姓顾的水平如何,连中三元凭的是文章,但能得到左轻尘的肯定,应该有些实力。
“顾大人想必精于书画吧?”梅西丝毫没有怯意,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不是一个外人能知道的。
“精于谈不上,不过闲暇时消磨时光,”顾昱没有错过梅西眼中的光芒,敢跟自己直视的女子还真是没有过,这让他有些兴奋。
“想来梅待诏能得到先帝的青睐,肯定不只是人物出彩,”
想是心里有鬼,梅西听他的话只觉刺耳,也不理他,转头向左轻尘一礼,“既然顾大人提出来,梅西不敢堕了画院的名头,至于是依画院的规矩还是另行设定,还请左大人定夺。”
这梅西看似恭谨其实却傲气的很,左轻尘眸光一闪,现在竟然变成翰林画院和顾昱的比试了,“顾大人和梅待诏想要切磋画艺,翰林画院自然乐于提供便利,只是顾大人**山水,梅待诏却擅人物,这个题目…”
“还请梅待诏出题,”顾昱一笑,这梅西的画他因妹妹的缘故仔细看过,饶他自负见多识广,竟与父亲研究半天,也没有说出这是那派的画法,难道这梅姑娘小小年纪竟自成一派,又有那首梅花诗在,他原本对这从未谋面的女子深有好感,可是自方家的事像一阵挡不住的风被传来传去,虽然方家太太是顾氏旁支,但方家举家被逐出京城,就是生生打了顾氏一脉的脸面,以后他们顾氏的女儿,还怎么自傲与人前?
今天一见,这女子美则美矣,但傲气外露,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贞静谦和,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不要以为有了司徒远山和安风雷做依仗就可以为所欲为。
梅西看到了他眼中的轻慢,大家都是聪明人,“梅西除了人物,其他的还真是没有拿出来过,这样吧,咱们自由创作,各展所长才是,当然,”梅西自信的一笑,“我不再画人物就是,”你自负我就更自信,比狂谁怕谁?梅西知道这种男人被人迷恋惯了,就真当自己是个传说了。
“嗯这个主意不错,”左轻尘一捻嘴角的小胡子道,顾昱与山水一道颇有造诣,左轻尘因此才与他颇为相投,而梅西说的如此笃定,又言称不画人物,应该在其他方面也是有所持的,想来这次他能看到让人惊喜的东西了。
“那咱们十日后画院见了,”顾昱与梅西一道出了翰林画院,“希望梅待诏能再让昱开开眼界。”
虽然这人满脸笑意,梅西看是还到了他眼底凝结的冰霜,“开眼界可不敢说,不过今天顾大人真让梅西开眼界了。”
正准备待梅西上车后转身而去的顾昱有些奇怪,“此话何意?”
“梅西来京城就听闻,顾大人未参加殿试时就有人赞您有‘状元之相’,待夸官游街时更是‘满街尽看簪花郎’,当时梅西还不相信,今日一看,”梅西点点头,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样,“顾大人确实当得‘状元之相’。”
顾昱一向对才学颇为自负,又有那样的家世在,虽面上一副虚怀若谷,对人如春风一般,其实骨子里是极自傲的,权贵之家的子弟,别人高傲写在脸上,他的高傲是刻在心里,今天被梅西三番两次“称赞”有状元之相,不过是夸他长的好,托了长相的福才做了状元,“梅待诏真是好口齿,咱们十日后画院见。”说罢甩甩袖子转身就走。
“姑娘,你何必惹他?”柳色看那顾昱离开,有些担心道,这个时候梅西确实不应该再惹是非,“那个顾昱我在王府就听说过,连王妃都称赞他才华横溢呢~”
“是他在招惹我,再说,本姑娘的才华那更是如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无人可挡~”梅西靠在莺羽黄的锦垫上跟柳色耍嘴皮子,心里却在默默盘算,这人看似是谦和有礼,其实眼底的不屑还是被自己抓到了,比试是吧?山水花鸟梅西都不擅长,但“新意”,她有把握自己的东西是全大魏甚至天下人没有见过的。
“你竟然要和顾昱比试?”司徒远山叹了口气,这梅西虽说比一般女子见识多些,但京城的人事知道的还是太少。
“怎么了,你怕我会输?”梅西挑眉道,只有十天时间,她和顾昱约定各自回家作画,十日后送到翰林画院让大家品评,这会儿正忙着呢。
司徒远山看着一身“工作服”的梅西,这身穿戴看起来极为精神,但也掩不住眼中的倦意,想是这些日子没有那么轻松,“这顾昱是个有名的才子,在书画上也颇有造诣,和翰林画院的人也极熟,自古文无第一,想让你输还不容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荒唐侯爷,每日被国事缠着,想多来看看梅西竟然做不到。
“那就请丞相到时也去捧个场,”梅西嫣然一笑,“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看不懂画啊~”
“你目的不在比试?”司徒远山眉头一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帮你赢了他?”
“我确实目的不只是比试,但既然是比试,就要靠我自己,你能帮我到几时?”梅西瞪了司徒远山一眼,这人,随时就是阴谋诡计,“看来你是认定我要输了?”
“咳,我没有那个意思,”这阵子难得见梅西心情不错,司徒远山暗骂自己不会说话,想帮忙自己偷偷来就行了,“只不过你其它的画我还真没见过。”
“我的画谁也没见过,不过那个姓顾的的画你能找来给我看看不?”梅西也不跟他客气,这事司徒远山应该可以办的到。
“这个容易,”司徒远山一摇扇子,“我让人打听下他要画什么。”
“那倒不必,”梅西道,“不过还有一件正事要求你帮忙。”
出了这样的事,司徒远山不想再说什么情情爱爱的来迫她,梅西觉得相处倒也轻松许多。
“我想让你把上次为皇后裱画的师傅找来,现在天气不错,但十日内画成裱好还是难些,”梅西摇摇头,三分画七分裱,她的东西若是少了装裱还真是震不住人。
“这个没问题,还像上次那样,让他在这儿守着,”司徒远山颔道,“只是这次你要是赢了,恐怕更招人忌恨。”
“忌恨?”人这东西还真是奇怪,梅西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觉得我还怕这些么?如果我输了会招来什么?更何况你也说了,文无第一,我应下这场比试,不过是想一个人躲起来向隅而泣,就算我死了,这不会有人同情我,我何不好好活着?再说,”她促狭的挤挤眼,“也要大家明白,我梅西靠的不是这张脸”
她靠得不是那张脸,而自己爱的也不是那容颜,司徒远山有些痴了,“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自己,只要你点头,我十里红妆迎你进门,没有人会再对你的身份说三道四。”凤栖梧前几日久病不治香消玉殒了,司徒远山又成了一条光棍儿。
“那有什么意思?”梅西摇头道,“那种荣光是别人给我,不是我自己挣得,离了你,我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者,你也知道的,我不愿意。”
她不愿意?司徒远山心下一黯,又想到她和安风雷相拥的身影,起身强笑道,“你早就才名在外了,小心这次再一鸣惊人,那大魏的状元就没脸活了。”